雖然李小丫不是警察學校專科出身,但好歹她也看過不少偵探推理小說和CSI等美劇,沒吃過豬肉起碼見過豬跑,如何觀察現(xiàn)場環(huán)境還原案發(fā)時的真實情況是每本偵探推理小說都必有的情節(jié),看得多了也就學到一些常識,李小丫下意識地把這些常識套進了現(xiàn)實
這些天在跟大量村民聊過天后,李小丫發(fā)現(xiàn),村里失蹤的壯丁都是在單身外出時失蹤的,但附近又找不到打斗的痕跡,游民中也沒有目擊者,村民覺得可能是在更遠的地方出的事,李小丫認為也不排除是上當受騙主動跟人走的結(jié)果。
因為漁村靠海,除了不缺海物,其它的都缺,平時會有挑擔子的貨郎到各村子賣些針頭線腦胭脂水粉手帕等小件商品,更多的類似柴米油鹽之類的日常用品村民還是要趁趕集的日子到濱州府買。
村民習慣性地對來到村里的陌生人警惕,有陌生人到村里男女老少都會上前盤問,可一旦出門趕集,這種警惕性就會下降,畢竟出了村子見到的都是陌生人,無法再保持那么高的警惕,遇上成心騙人的騙子三言兩語就能讓人昏頭。
現(xiàn)在因著海盜的緣故,城里城外都是游民,有不少生存能力弱的老人婦孺就游蕩在漁村附近,找機會給村民干個活換口飯吃,游民的流動性又大,今日還在的游民不見得明日還在,時間一長,村民就對村外來來去去難得看到個熟臉的游民習以為常,而人都是有惰性的,一形成習慣就會跟著麻痹大意,就容易讓人鉆空子。
李小丫認為,得想個辦法讓村民恢復對陌生人的警惕性才行,不能把村外的游民不當回事,誰知道他們當中有沒有一小撮別有用心的家伙伺機行動。
李小丫會這么想自然也是經(jīng)過她的考慮,要真是海盜壘窩缺勞動力,為了出海方便,肯定不會到城里弄人,從城里到城外上船走人太引人注目,但若是直接就在海邊,沙灘上消失個把人太方便了,沒準在哪個僻靜處的灘涂上就藏著海盜用來偷運人的小船呢。
李小丫想到被海盜屠滅的那幾個村子,地理位置都很偏僻,跟鄰村隔得又遠,進城趕集趕著車來回都要一整天,當初寧靜安逸的小村子如今成了人人皆知的一片焦土,一般人誰沒事會跑那里去呢,倒是挺方便海盜藏東西的,沒準他們的小船就都藏在那里。
李小丫自然不會親身犯險,去她認為的嫌疑地點查探一番,萬一親眼證實了她的猜測,但碰上海盜怎么辦?那她豈不虧大了?
所以為了自身安全,李小丫不會去干這有百分之五十概率的傻缺事,她只是冥思苦想幾日,找出一個目標試驗村,想進村看看實地情況。
李小丫挑中的試驗對象叫大葒樹村,是離城北門最遠的大村子,人口將近一千,這村子周圍是一片只長在海邊灘涂里的葒樹林,林子很茂密,村子就隱藏在樹林中,村頭村尾各有一條小路分別通往進城的官道和海邊。
為了能讓村民更信任自己,李小丫精心地做了一番化裝,臂彎里挎著一個籃子,籃子里放著一些針頭線腦,把自己包裝成一個賣針線的女販子,大清早先跟大家從雇主那里領(lǐng)來臟衣服后,把今日飯菜錢交給虎妞,她就挎上籃子出發(fā)了。
出城門走了一會兒,李小丫碰上一個賣魚貨的,給了幾文錢搭了個順風車,然后又步行一段路,一個時辰后終于到達了大葒樹村。
一走進樹林的范圍,火熱的陽光被隔絕在層層的樹冠外頭,頓時就感到一陣清涼,不過在樹與樹之間游蕩閑坐的游民數(shù)量不少。
李小丫小心地避開游民,挎著她的籃子走進村子叫賣。
李小丫對這村子進行外圍調(diào)查時,基本情況都摸得比較清楚,知道貨郎來得不那么勤快了,好些女人手里的針線都開始短缺,但家里儲備的糧油又夠吃,不敢為了幾根針線特意進城一趟,怕去了就再回不來。
正是因為有前期的調(diào)查打底,李小丫才打扮成這個樣子,她一走進村子就吆喝開來,馬上就有一些婦女跟過來,一群人慢慢來到村子中間的大空地,李小丫往一棵巨粗的大葒樹下一坐,把籃子上的罩布掀掉鋪在地上,再把籃子里的針線等物整齊地碼在罩布上,吆喝著女人們都過來隨便看隨便挑。
“隨便看啦,隨便看啦,最全的顏色,粗細都有啦,繡花做衣裳縫被子都合適啦,都過來看啦,便宜啦。”
李小丫為這次行動下足了本錢,一籃子的針線玩意兒,絲線五顏六色粗細型號俱全,針也是從繡花針到縫被針都有,還有純色的手帕和紅色的頭繩。
婆婆媽媽少女丫頭們呼朋喚友的圍攏過來,李小丫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手里拿著各樣的商品利落地招呼著。
“這位嫂子皮膚很好啊,看看這方手帕吧,這顏色多襯你吶,繡幅花扎在頭上,看掉那些爺們的眼珠子。看看這些繡花線,跟這手帕顏色絕配吶。”李小丫左手手帕,右手繡花線地比劃著。
“小妹妹好可愛啊,喜不喜歡這些頭繩啊,挑一根吧?”李小丫眨眼工夫就抓散了一個小女孩的辮子,用自己的新頭繩重新給她梳了一個發(fā)辮,“小妹妹戴紅色真漂亮。”
“我看這位大嬸手上拿著針線笸籮,是不是要買縫衣線啊?我這里顏色最齊全了,大嬸干脆來一套?大嬸要是來一套可以給你算便宜點吶,單買就劃不來咧。”李小丫把十來種顏色的縫衣線都擺在一起給對方看。
“姐姐氣色好啊,是不是最近有喜事了?置辦嫁妝可有得忙了,要保護好手指哦,看看我的頂針吧,純銅的,打磨得很光滑,戴上一點都不扎手,姐姐試試看呀。”李小丫不由分手拿起一枚頂針戴在了一位少女的手指上。
在李小丫的強力推銷下,圍觀的婆婆媽媽姑娘們還真有不少捧場的,買了東西的人回家后又叫來相識的親戚朋友,李小丫全情投入,等中午臨近,一籃子的貨物也差不多見了底,同時還得到好些訂單,有的顧客見沒有自己慣用的東西,讓李小丫下次記得捎來。
李小丫滿口答應,還認真地把每個顧客的需求記在隨身的小本上,然后開始收攤,順便跟村民打聽哪有吃飯的地方,有兩個饅頭一碗水就行。
村民把李小丫領(lǐng)到了村長家,以前來的貨郎在村里的吃喝都是在村長家里。
村長已經(jīng)一把年紀,海風在他臉上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跡,雖然年歲已高滿頭白發(fā),但依然身板挺直,很有精神的樣子。
李小丫禮貌地打招呼問好,互通稱呼。
老村長人生經(jīng)驗豐富,看李小丫進門后一連串的行為舉止,感覺像是讀過書,不像個靠販賣針線為生的販子,可是再仔細看李小丫的皮膚,又的確是長年在海邊生活的漁家女,一時間老村長有些糊涂,鬧不清楚李小丫是什么底細。
李小丫沒發(fā)現(xiàn)老村長在揣測自己,笑瞇瞇地掏出幾枚銅錢遞給對方,“謝謝村長讓我打尖,這是飯錢。”
老村長接過錢轉(zhuǎn)身給了老伴,讓老伴去熱幾個饅頭,“姑娘你自便,現(xiàn)在世道不好,我們一天就吃兩頓,饅頭是上午剩下的,你別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有得吃就好,今天也謝謝村上照顧了我的生意。”
“也要謝謝你愿來,自從海盜上岸殺人之后,本來經(jīng)常來我們村的貨郎都來得少了,都是互相照顧了十來年的老朋友,一個月來那么幾趟,村里娘們用的針線也不用特意等趕集到城里買了,現(xiàn)在都好久沒看到他了。來,姑娘這邊坐,歇會兒,饅頭一會兒就好。”老村長擺了個手勢,請李小丫到堂屋方桌前坐下。
“謝謝村長。”李小丫坐下繼續(xù)道,“說的是呢,現(xiàn)在只要發(fā)現(xiàn)身邊有個熟人莫名失蹤都叫人心慌。”
“唉……”老村長突然長嘆一氣,“說到失蹤,我們村里都丟了好些人了,都是青壯年,真是丟的莫名其妙,誰都沒看到怎么丟的。”
“我也聽說了,聽說是在村外丟的,他們出村是為了進城買東西嗎?”
“有些是要進城,有些就是到外面砍些柴禾,村外的大葒樹長得很快,放任不管,很快就會侵入村子的土地,你也看到我們村里的那些樹長得有多大。”
“就是砍柴的工夫,人就再沒回來?”
“是呀,你說砍個柴能要多久,就在村外而已,白天出去的,到天黑都不見人回來,村外樹林里還有那么多游民,都說沒看到我們的村民,這不是奇怪么?”老村長這些日子以來想破了腦袋都沒想通是怎么回事。
“砍柴的工具呢?樹林里也沒找到?”
“對呀,柴刀也不見了,你說蹊蹺不蹊蹺?”
李小丫撓撓頭,“真是蹊蹺啊,是被騙子騙走的吧,大家都傳是海盜在附近壘窩,要很多壯勞力干活。”
“我們也聽說了,所以現(xiàn)在大家都不敢再單獨出村,要砍柴或者要進城買糧油,都成群結(jié)伙一塊出去,就為了互相好有個照應,可是老爺們做事總要粗心一些,買些糧油這類大件的好些,家里娘們要用的針線等小物件老是忘記,偏偏貨郎也好久不來了,弄得不少娘們都針線不夠,幸好你今天來了,不然再過些日子我們村民就只能穿破衣服了。”
“呵呵,我也是為了做生意,沒想到正好救了你們的急。”李小丫客氣地笑笑。
“以后要是有條件,還請你經(jīng)常來啊。”
“一定一定。”李小丫巴不得村長這樣說,連連點頭,同時她又四下張望,發(fā)現(xiàn)不見村長家的年輕人。
“村長,我大哥大姐都在外面陪孩子玩么?”
“你兩個姐姐都嫁人了,家里就我們老兩口,好在都是同村的,平時也經(jīng)常能過來看看。”想起自己的女兒,老村長笑得很慈祥。
“那還好,姐姐家里一切都好就好。”
“她們倆家都還好,不過現(xiàn)在也都只敢在村里活動,不敢外出了,家里孩子都小,要是頂梁柱出事可叫她們怎么活呀。”
“是呀,人人自危呀。”
“真不知道官府和朝廷在做什么,按理說海盜都來這么久了,本地官府明知自己應付不了,早該上報朝廷才是,可現(xiàn)在一點動靜都沒聽說,真不知道官府在干什么。”老村長唉聲嘆氣。
李小丫也沉默,朝廷難道真是一點都不知道濱州有海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