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羽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亞師父,看到秋羽完好的醒過來,亞師父笑了,那張嚴肅的臉上綻開從未有過花朵,她說:“你簡直是個奇跡,在那么大的火里竟還可以生還。要知道在一般人身上可是從來都不會出現的,看來老天爺還是很憐憫你的,舍不得帶你走啊!”
秋羽只覺得混身酸痛,四肢乏力。她皺了皺眉頭,想爬起來,亞師父趕緊幫她從床上坐起,她深呼一口氣,說:“我,我真的沒死嗎?”
這時,玉瑤突然端著碗藥水從外面進來了,見秋羽已經醒來,這個丫頭也是高興得如拾珍寶。放下藥忙說:“秋羽,你終于醒來,擔心死我了!”
秋羽看著這屋里兩個用無比驚喜和開心的眼光看著自己的人,她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她透過門縫向外面張望了一下,只聽得一陣陣雨聲淅瀝。
“下雨了嗎?”她問
亞師父點點頭,說:“是啊,火災被滅后不久,就下雨了,還下得很大啊!紅姨和翠姨忙著廚房的事,又要和官府來的人一起清點火災中死去的人,現在都忙得焦頭爛額了!所以也沒來得及來看你,不過你沒事就好了!”亞師父像重重舒了口氣似的看著秋羽,笑得很平易近人,和平時那不吭一聲相比,現在的亞師父更讓人喜歡。相信她也被秋羽這強大的生命力給震撼了吧!
一聽說清點死人,秋羽像被突然喚醒的木乃伊,眼光直直的看著亞師父,她忙拉住亞師父的手問:“鐵頭呢?鐵頭在哪里?他的傷怎么樣了?”
不知道是愿意去想起,還是秋羽真的因傷心過度而已經忘了,忘了那個護住自己的火人早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就已經沒有生命跡現了,可是她還是狠狠拉著亞師父的手問她,似乎在說:你必須告訴我鐵頭沒事,否則我絕不原諒你!
但是亞師父和玉瑤這一回都望著秋羽不說話了,玉瑤深深的垂下頭去,亞師父看著桌上的藥說:“藥快涼了,秋羽還是先喝藥吧!”
“你們為什么都不說話了,我問你們鐵頭呢?”她瘋也似的抓住亞師父,吼叫著,像只狂亂不安的幼獅。
“秋羽,你別這樣。”玉瑤忙拉住她,幫她理著她額前散亂的發絲,輕輕撫摸她那縷自然卷說,“鐵頭不在了,但是他死得讓所有人都欽佩!”
秋羽不愿意去想自己昏倒前看到的火人,她不愿意相信那是鐵頭,可是如果不是鐵頭誰又會這樣救自己呢?她的淚在像在那雙眼里裝不下了,狠狠溢了出來,是自己明明看到的,看到鐵頭用生命保護了自己,可是……
“鐵頭會永遠活在我們所有人的心目中的。”亞師父也安慰的拉著秋羽的手,“秋羽,你唯有好好活著,才對得起鐵頭啊!才不叫他白白犧牲,對不對!”
人都已經死了,還說這些有什么用,生命已經不再,一切都無法挽回了!秋羽輕輕推開兩人,一掀被子,拖著病重柔弱的身子就往外沖去了——
“秋羽,秋羽!”……
她聽不見后面的叫喊聲,散亂著頭發,單薄的衣衫,她沖進雨里,那瓢潑大雨僅用了兩秒不到的時間就把她淋成了落湯雞,她在雨里跑著,耳旁充斥的都是大雨滂沱的聲音,還有不時傳來的天空怒吼!
她沖到廚房前,那一片荒景,怎么堪得凄涼二字,縱使這雨來得兇猛卻也洗刷不掉那令人心碎的殘地,那里早就一個人也沒有了,不或者說應該說一個死人也沒有了!秋羽分不清自己臉上是淚還是雨,她喘著大氣不知所措的望著眼前景像!
“本來紅姨說把那些尸體扔出亂葬崗就得了,但翠姨說鐵頭是個不一般的大人物,不能讓他的靈魂游蕩在亂葬崗上,就把他安葬在西郊樹林里了,雖然草草了事,但總比靈魂沒個安歇的地方來得好!”
秋羽轉頭看著亞師父,她和玉瑤打著傘站在自己身后。秋羽來不及多想就向后門沖去——
“秋羽……”玉瑤叫她
她沒聽見,或者該說她聽不見罷!冒著大雨飛也似的消失在兩人眼中——
玉瑤正想追上去,亞師父攔住她說:“讓她去吧!那是鐵頭應該得到生靈慰藉,也是秋羽應該去完成的事!”
………
沖到后門,那里聚積了好多人,她看到紅姨和翠姨的身影,可是她沒有因此而慢下腳步來,反而跑得更快了,“嗖”的一下就穿過了人群,把那些人的叫喊聲遠遠的拋在了后面。此刻的紅姨見她發瘋似的跑出去,一定在跺腳大罵,找人要把她追回來吧!但是翠姨一定懂的,她知道這是秋羽無法不去做的事,誰也無法阻攔!所以跑了好久,后面沒有都沒有人追上來!
沖在樹林里,她終于停下了腳步,林中因為樹森繁多的關系,雨水被阻隔了,小了許多,但還是淋濕了林里這片安詳的土地。樹葉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伴著雨聲,不像是音樂,更像是在鬼哭狼嚎!凄厲而令人心碎!
她在林里慌無目的的找著,墳很多,看上去很新的墳卻不見一個!她累得趴在樹根上歇氣,歇一下又找一下,終于在林子深處看到了!那個不高的小土丘,因為新土的關系,那小土丘比別的地方更濕看上去就像一堆爛土胡亂的堆積在一塊,地面上被土壓著的一席草席露出了小半個角來,沒有一個墓碑,一切看上去雜亂不堪,零亂無章。
不知道的人從這里經過,一定會以為這不是一座新墳而是誰人家埋掉的什么寵物或衣物類吧!秋羽其實也沒有認出那就是鐵頭的墳,是因為墳前站著一襲白衣,而這襲白衣在這大雨里衣襟卻沒有半點濕意,好像所有掉在他身上的雨水都在接觸到他的身體的那一刻化為烏有了,他的身體邊沿閃著白光,他像一個神似的站在那里,天地萬物似乎都有意讓著他一樣!
因為這襲白衣的關系,秋羽一眼就鎖定了那里,她心頭一震,雖然翠姨努力為鐵頭救了一方土地,但鐵頭還是逃不過奴人的命運,不過是一席草席裹尸,幾抔黃土蓋身,草草了事而已。她輕微又帶些感傷的嘆息被白衣感覺,他轉頭看著這個全身濕漉漉的她,眼角微動,扯著嘴卻不知開口說什么好!
秋羽一奔而上,掠過白衣,“撲通”一聲跪倒在土丘前,“哇”的一聲,淚水像決堤的河壩淹沒了直瀉而下的大雨,淹沒了鬼哭狼嚎的的樹林!
依然記得微時,他甜甜憨憨的笑容。那是在污濁之地中,她唯一看到的一方凈土。
現在也忘不掉,他明眸閃爍的欣慰。那是在烈火焚場中,她終生銘記的未吐真言。
白衣一言不發的看著她決堤的感情,他說不出話來,幾度想伸手安撫她抽泣不停的肩頭時,又忍不住伸回了手,望著她!他無能為力!
許久,哭聲才慢慢淡下去,雨也漸漸停了,林中的空氣清新的叫人心曠神怡,連鳥兒都出來報晴了!嘰嘰喳喳在樹林上方吵個不停!烏去散去,陰霾全無,葉子上的水珠美得如琥珀般欲滴還留,就連樹根都跟著變得可愛。
唯獨沒因天氣而變的可能只有人,只有那靜靜不言的一抔土丘!她望著那煩爛的一堆土發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望著她發呆,也久久吐不出一個字來!直到有溫暖的陽光照在二人身上,秋羽衣衫未干,陽光來得正好合適,可是能讓她的衣服晾干,卻照不干她濕涼的心!
“羽!跟我走吧!”這時,那襲白衣終于開口了!帶著無邊的沉重!
秋羽抬頭看著他,眼眶紅得非常,她就一直跪著沒有動過,或許她的腿麻了,早就忘了站起來該怎么做了!
羽?這個字還是讓秋羽大吃一驚的!聽到白衣的這個稱謂,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愣了許久,她又轉過頭去繼續對著鐵頭那方小土,閉著眼,臉上冷得可以擰出冰水來!
她說:“去哪里?”
白衣走上,與她站在一條平線上,他沒有看她,說:“離開這里,我知道你擔心青墨和玉瑤的處境,我想過了,我可以讓她們在一個無憂無慮沒有任何威脅的環境中生活。你也就沒有了后顧之憂了!”
秋羽看著他,他不看她,他等她回答,或許他怕觸及到秋羽冷若冰霜的眼吧,他怕那里看到是一個否定的答案。秋羽緩緩站起身來,小腿明顯的抖了兩下,她站定身子,無奈的笑一下說:“那鐵頭呢?他怎么辦?你能讓青墨玉瑤過得好,能讓死去的人復活嗎?”
尹城猛的轉頭看著她幽幽傷感的眼神,尹城愣了,秋羽雖感情脆弱但內心卻是如此堅強。尹城面對著她問:“那你想怎么樣呢?”尹城想秋羽如果知道鐵頭是因為風無涯的關系才死的的話,那她一定會很恨異界中人吧,尹城不敢說,他怕說出來不知道秋羽會怎么去想他們異界的人!
“我沒有辦法不去正視死亡,我無法接受命運這樣的安排。”秋羽抬起頭,目光冷冷中帶著一絲憤慨,“但既然它已經來了,我就準備和它斗到底,讓所有人看清楚我怎樣逆轉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