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濕的清新空氣,草地上還留著昨夜未干的露珠。紅紅的太陽仿佛新生的嬰兒在東方睜大著眼睛打量著這個(gè)世界。樹木林立,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而過,發(fā)出“汩汩”的流水聲。
一位年輕女子脫了鞋襪,卷起褲腳,把光著的漂亮腳丫伸入水中。這里的溪水很淺,只沒及她的小腿,水底下的鵝卵石清晰可見。她手中拿著一根削尖了的樹枝,站在水中全神貫注的看著水里游來游去的魚兒。
“輕歌姑娘,你在做什么?”尹子修從不遠(yuǎn)處走來,好奇的問她。卻看見她放在岸邊的鞋襪,然后注意到水中輕歌光著的腳以及小腿,臉上“唰”的一下就紅了,連忙移開視線,心中卻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
“輕歌姑娘,你......”他本想說讓她這樣有違婦道,女子是不能讓丈夫以外的男人見到自己的腳的,這樣有傷風(fēng)化,可是他卻無法開口。
“噓”,輕歌頭也沒抬的表示讓他噤聲,他順勢閉上了嘴,安靜的看著她。
輕歌終于看準(zhǔn)了目標(biāo),手中緊握的樹枝猛然刺入水中。水花飛濺,沾濕了她的全身,一絲血色浮至水面,輕歌拿出樹枝,一條大魚被刺穿在樹枝上。她這才仰起沾了水珠的臉,對著岸上的尹子修咧嘴大笑。
“子修,這是我們的早餐”,她得意的笑道,“今天我們不用再吃冷冰冰的饅頭。”
溫文的臉上閃過一絲感動之色,尹子修露出溫柔的微笑,然后對著輕歌伸出纖白的手指,“快些上來,會著涼的。”
輕歌毫無顧忌的拉住他的手,借力輕巧的躍回岸上,把樹枝交到尹子修手里,自己提起岸邊的鞋襪,光著腳丫找了個(gè)地方,開始拾柴生火。用匕首破開魚肚,清除內(nèi)臟,洗凈,然后灑上隨身攜帶的鹽粉,把魚架在火堆上反復(fù)烘烤,不一會兒,已是魚香四溢。
飽餐完畢,輕歌身上的衣裳已經(jīng)干透。二人在草地上稍作休息后,又牽起小毛驢開始上路。
“子修,你累了吧?”,輕歌拍拍驢背,示意他坐上去。
尹子修用衣袖拭去額頭上的汗滴,然后偏過對她微笑道,“我不累!”
“不累才有鬼!”輕歌小聲的嘀咕,低頭一眼瞥見了他破了兩個(gè)大洞的靴子,兩個(gè)大拇指滑稽的露了出來,就像是兩只白白的兔子耳朵。
尹子修見她盯著自己的腳下看,連忙想把靴子隱入孺衫,可是因?yàn)槿嫔烙行┒蹋趺匆舱诓蛔⊙プ由系亩矗行┚执佟?/p>
“撲哧”,輕歌失聲發(fā)笑,尹子修的臉又開始紅透了。
“好了,這里也沒有別人,不用這么不好意思”,輕歌嬉笑著說,“你快坐到驢背上,把靴子脫了,我?guī)湍阊a(bǔ)補(bǔ)。”
不得以,尹子修只好爬上驢背。不等他有所反應(yīng),輕歌飛快的替他脫去了一只靴子,不經(jīng)意看見了他腳底白襪上布滿鮮紅的血絲,她皺了皺眉,然后就要脫去他的布襪,卻被尹子修一把按住。
“恩,那個(gè),男女授受不親”,他滿臉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只是破了點(diǎn)皮,沒事的。”
“什么男啊女的!”輕歌一把拍開他的手,“我只知道我是你的債主,再者我比你大,說是你姐姐也不過分!你看你什么也不懂,萬一傷口感染發(fā)了炎,后果可不堪設(shè)想!”她說著抓住了尹子修的小腿,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脫去他的襪子,仔細(xì)觀察他的腳底。
尹子修嫩白的腳上竟然滿是密密麻麻的水皰,有些已經(jīng)被磨破,滲出些許膿水和血絲。
“疼嗎?”輕歌問他。
“不疼!”尹子修撇過臉去看路邊的青草,固執(zhí)的不肯回頭看她。
“還在嘴硬!”輕歌無奈的說,“今天不走了,就在這里休息一天!反正你也不急著去京城!”
青綠的草地上,太陽灑下一片陽光,偶爾有白色的野花隨風(fēng)輕搖。
“輕歌”,尹子修坐在地上喊著正埋頭仔細(xì)替他挑破腳底水皰的人。
她太過專心,以致沒聽出尹子修對她的稱呼已經(jīng)不同,只是輕輕的回應(yīng)一聲,“什么?”
“你為什么要流浪?”尹子修看著并不強(qiáng)烈的日光,仿佛是漫不經(jīng)心的問她。
流浪的生活朝不保夕,在下一個(gè)地點(diǎn)你永遠(yuǎn)也猜不到會發(fā)生什么,或許有驚喜,但更多的是要面臨災(zāi)難和饑餓,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喜歡安逸,在父母未去世前,他希望可以守著他們一起生活,或許自己還會娶妻,但是他不需要很多,只要一個(gè)就夠了。妻子最好可以生一個(gè)男孩和一個(gè)女孩,然后又守著兒女,一直到自己老去。只是,這個(gè)美麗的夢,在他還未及實(shí)施就開始破滅了。
“為什么要流浪?”輕歌皺著眉抬起頭來,看到他眼底大片的陰影,隨即卻展顏一笑,“我已經(jīng)忘了。”
“忘了?”尹子修輕笑,“那為什么不停下來?”
“停不下來了”,輕歌用一塊干凈的布小心的擦拭著他腳底的膿血,“這么多年,我早已養(yǎng)成習(xí)慣,每天清晨醒來,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該上路了。當(dāng)然也有例外,譬如每年的冬天,我都會安頓下來,因?yàn)閷?shí)在太冷了,我的小毛驢怎么也不肯出門受罪。呵呵,都怪我平日里太慣它們了!”
“原來即使是一頭小毛驢,你也會對它好”,尹子修的臉色黯淡了下來,似乎有點(diǎn)失落。
“錯(cuò)!”輕歌堅(jiān)決否認(rèn),“也不是對誰都好,如果你仔細(xì)看看我的小毛驢,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是你見過的毛驢之中長得最漂亮的一頭!因?yàn)樗粒晕也艜λ茫 闭f完她嬉皮笑臉的朝尹子修眨了眨眼,就像是在拋媚眼,表情實(shí)在誘人,美中不足的是她是那張臉太平凡。饒是如此,也逗得尹子修面色桃紅。
看來他還是臉皮太薄,有待歷練。這么想著,輕歌把一旁自己采來的草藥放入口中,嚼爛了吐出,敷在他的腳底,然后用布纏起。
“好了”,輕歌拍拍手站起來,“就這樣了,你暫時(shí)在這里休息,別亂動,否則會很疼的哦!”
“恩”,尹子修聽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滿意的拾起地上被弄臟的布片以及那雙破了洞的靴子,朝溪邊走去。
清澈見底的溪水,在陽光的注視下,反射出些許光線,顯得波光粼粼,晃人眼睛。
尹子修乖乖的呆在原地,想起方才輕歌的話,于是視線移到在一旁悠閑啃著青草的小毛驢身上,從頭到尾仔細(xì)打量,還真看不出這小畜生到底哪里漂亮了。不過,他仔細(xì)看過的毛驢也僅此一頭而已,也許它真的比別的毛驢漂亮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他不由微笑。至少他遇到了輕歌,她讓他安心,他甚至愿意做她最漂亮的一頭小毛驢,只要可以呆在她的身邊,他就會覺得安逸,不管何時(shí),何地。
指縫間的太陽漸漸下落,一天又即將過去。尹子修從發(fā)呆中猛然驚醒,小毛驢懶洋洋的趴在地上睡覺,四周沒有了熟悉的身影,他突然生出一種驚慌,就像他的爹娘突然離他而去的時(shí)候,瞬間失去了依靠,讓他覺得自己就像風(fēng)中的一根羽毛,飄飄忽忽,再也無法安定。
“輕歌”,他忍痛站起來,開始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周圍寂寞而空曠,只有他的聲音在不停回旋。他愈加不安,快步朝小溪的方向走去。
溪邊,只看到一雙靴子和一些衣物,溪面上一片寧靜,輕歌的身影無處可尋。
一定是掉進(jìn)了水里。他來不及細(xì)想就跳進(jìn)水中,一步步朝小溪的中央走過去。溪水不深,即使到了最中央也才沒及他的肩膀。“輕歌”,他一面尋找,一面喊著她的名字。
腿似乎被魚兒撞擊了一下,他站立不穩(wěn),仰頭倒在水里,一連喝了好幾口溪水。水中無法呼吸,他想重新站起來,可是愈著急就愈無法站好。他開始覺得窒息,意識漸漸模糊。
模糊間,他似乎看到有人在水底下飛快的向他游過來,張狂的黑絲,絕色的臉龐,以及赤裸漂亮的身軀。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美人魚吧,尹子修迷糊的想,然后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