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當然就是等待百合那邊的消息。雖然經過宮門口那一劫,后來心里總有些不踏實,但苦于也再無別的法子,只好等。然而,事實上我還沒有等到消息,宮中就突然傳來了噩耗——皇上駕崩了!
李驕陽跑來告訴上官玉的時候,上官玉正在拿著筆寫藥方,一聽到皇帝死了,便連手中的筆也沒抓住,“吧嗒”就掉在了白裙子上,暈出一大片墨跡來。
“你是說真的?”她目光滯滯地,仍有些不相信。
“騙你干嘛?”李驕陽皺眉道:“據說是猝死在承乾宮,今早上才被太監發現。我一聽到這消息,就馬上來告訴你了!——也許,這對你們家會是個好消息哦,皇帝一死,太子就能登基,然后肯定會幫著你把呂新棠給‘喀嚓’——”她在頸間做了個砍頭的手勢,以為我會高興,還定定地看著我。
上官玉呆呆地扶著桌沿重又坐下,心情被這突然而至的消息弄得很亂,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只喃喃地反復自語著:“太突然了……猝死……又是猝死……”
“……你沒事吧?”李驕陽湊到她面前,晃了晃手掌。上官玉抬手揮開了她:“趕蒼蠅呢?”沒心情跟她瞎鬧,瞟了她一眼,便撐著下巴發起呆來。
可是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便只有深深嘆了一氣。李驕陽將臉貼進上官玉的鼻尖:“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什么秘密?”上官玉鄙夷地道?!跋肼牼吞嫖艺灞?!”她把下巴揚得高高地,上官玉不上她的當,把茶端起來遞到自己嘴邊:“那就不聽?!崩铗滉柲盟龥]法子,氣惱地瞪著她,停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皇上是被人毒死的……”
上官玉聞言驀地轉頭對著她,眼睛一動不動:“毒死的……?”“嗯!”李驕陽又說道:“早上各王府的親王都被召集進宮,我爺爺也去了,回來后在書房跟我爹說起這事兒的時候,我不小心聽到的!”“不小心?”上官玉極其懷疑地道:“你是故意躲在門后邊,然后一不小心把耳朵張開了聽到的吧?!”
“死丫頭!”李驕陽拍了她一下,對于她戳破了她的謊言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正我就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上官玉停止了跟李驕陽的抬杠,圍著屋子踱起步來。不知道為什么,皇帝的死訊隱隱約約讓她有種不安的感覺。也許看上去,驕陽分析的有道理,可是,她卻忘了李驕陽必須等到九九八十一天的國喪過后才能登基。在這期間,李驕陽必須帶領其他皇子皇族一起去到天靈殿守靈,而大權在握的呂新棠此時會有什么動作,這是誰也料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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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接下來的幾天都還算平靜。
呂新棠并沒有針對上官做出些什么壞事,甚至,好像已經把上官家給遺忘了似的。上官玉猜不透他是因為無暇顧及呢,還是別有詭計,總之,反正皇帝都死了,接下來的事情就聽天由命罷!所以上官玉還是依然過著悠哉游哉的生活。
清宇這些天都困在家里,練練劍、讀讀書、寫寫字,再每日按時陪上官明安聊會天,——很孝順。清揚則老不見蹤影,偶爾在晚楓閣碰見了,也是來去匆匆的樣子。
起初上官玉也不管他,只是后來次數多了,就問身邊的清宇:“他天天在干嘛呢?”清宇冷笑道:“八成還是在為了掙那五斗米而上下奔走!”上官玉一聽他這么說,啞然了好一會兒。后來覺得還是該說句話:“你和二哥還沒和好?”他不屑地道:“道不同不相予謀?!比缓螅瞎儆窬豌厝チ松瞎倜靼卜坷?。
上官明安還在為皇帝的死而難過,一個人坐在書案前老淚縱橫。上官玉便勸道:“爹,你還為他傷心干嘛呀?要不是他跟呂老賊,咱們也不至于這樣……”上官明安搖頭道:“怎么說也在一起二十多年了,自先帝還是太子時起,我就跟隨在他身邊,這其中的辛酸苦辣可都是一塊兒熬過來的!他雖待我如此,但如今……我這心里已是不怪他了……”上官玉噘著嘴道:“爹爹就是太重情!”上官明安寵愛地側頭看著她,嗔道:“你這孩子!爹還不知道你呀?表面上看去滿不在乎,實則肚里卻長著一副九竅心肝,跟爹一樣,你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呀!”
上官玉赧然反駁道:“我才不是!我是鐵石心腸……”上官明安撫了撫她的頭頂,望窗嘆息道:“不知不覺,你娘又走了兩年多,而你也快及笄了,這兩年爹忙于朝政,也沒怎么疼你,如今又讓你從高貴的千金小姐一跌而至平民百姓,真正是委屈了你……”
上官玉半晌無語。上官明安平常不是這么多愁善感的人,可是為了皇帝的死,如今卻變得像個陌生人一樣,專說些讓人傷感的話來。她討厭傷感,討厭落寞,在來這個世界之前,就曾對自己這么說:這一次的人生,我一定要自由自在地活著,不要有哪怕一丁點的悲傷,來破壞我生命里的色彩……所以,她一直不會為了悲傷而哭泣。就連憋不住的眼淚,也要流在別處,堅決不為了某一個人而傷心難過——哪怕,面前迅速衰老著的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哪怕這個“父親”,在前世正是讓她肝腸寸斷、傷心欲絕的那個人……
“一切都過去了。”她對自己說。
命運這東西很是蹊蹺,你永遠無法讓它聽你的話,相反,你只有聽它的話。所以,也才有了這句俗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上官玉滿腹思緒地踱出了晚楓閣,信步走到了園子里,順著花間小徑一路想心思,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園子東邊。
園子東邊有個很大的花圃,種著一片百合花。初秋雖已到,花兒卻還在開放,一朵朵嬌嫩地搖曳在晨風里。上官玉想起書房曾經出現過的那朵神秘百合花,猜想那花必也是來自于這里——賊人要行兇,總不可能大老遠地還摘朵巴掌大的花揣在懷中。
因為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太亂,她一直也沒有多余心思去分析這個案子——反正也沒有傷害到她什么,以后晚上不去書房便是。只是今日,看見這花兒,便又琢磨了起來——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不像別的賊子,直接放淬了毒的刀子和箭嘴,卻放朵花……什么意思?百合園在上官府以東,而東邊正是臨近上官明安的書房——余墨院……他究竟是沖著她來的呢,還是沖著上官明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