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回頭定睛一瞧，頓時愣了愣，這女人不是那晚從劉齊劍下逃走的姬百合又會是誰？真是巧了，居然會在這里遇上她！
“姬百合，是你？！”她蹙起眉尖，拉緊了手里的韁繩。
姬百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答話，且扶窗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不關你的事！”
上官玉不想跟她糾纏，揚起馬鞭就往營外沖去。安十三不肯帶她入宮，她總不能死守在這里，她身后還有幾十萬名周兵，周兵里還有清宇的性命。
狂奔了約摸有一個多時辰，遠遠地已能見到有城鎮的模樣，她心下稍安了些，速度也放慢了下來。路邊是條溪流，溪水蠻干凈的樣子，正想跳下來歇歇，卻突然從后頭追上來一匹快馬，挾起一路長長的塵沙，然后如疾風般地擋在她身前。
“你想去哪兒！”
“回大周！”她惡狠狠地瞪住前面人眉心那顆小紅痣，那如血的痕跡襯著發怒的臉，愈發鮮艷。
“這明明是去往東歐國京都的路！”
“是又怎樣？！”她氣惱地吼道。
安十三憤怒地跳下馬，一伸手將她也拽了下來：“你究竟想做什么！”
上官玉瞪大著眼睛怒視他：“你不肯帶我去見安若亭，難道還不準我自己找過去嗎？！”
“不準！”
安十三驀地一聲怒吼，一把將她挾上了他的馬，然后緊箍著她的腰，又一路疾馳奔回了東歐陣營里。
“從現在起，你哪都不許去！只要你踏出圍欄一步，我就殺周兵一千！”
到了營房，安十三將她扔在錦榻上，把臉停在一尺開外，咬牙切齒地道。上官玉反手抓過一個枕頭，奮力撲在他臉上！“安十三，你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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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槐……”
營房里，我沐浴完畢，換回了女裝，對著妝臺上的鸞鏡梳飛仙髻。青槐垂目立在我身后五步處：“屬下在。”“安十三在哪里？”“……公子在元帥大帳。”
上官玉撇開他起身，掀開了帳簾。帳外比前兩日多了不少將領，并且個個戰甲披身。她略一沉吟，停步往四處一掃，遠遠跟著其中幾個副將往營帳后的演兵場走去。一進到操場，立馬就被東歐陣營的隊容所震憾——幾萬人的兵馬此時正在場下演習，其隊列齊整，士氣迸發，呼聲震天，其氣勢與周營中的那股頹敗完全不同。
“難怪周軍不敵了……”
她在心底發出了這樣的感嘆。扶著木欄轉身欲走，身后的將軍帳里卻傳來兩道高亢的聲音。
“還是咱們皇上英明神武啊，開戰才不過二十五六日，就已逼近了周國都城！看來咱們東歐離一統天下的日子不遠了，哈哈！”
“段將軍所言極是！想那盧定勇再厲害，無奈也已年老體衰，怎能及得上咱們皇上和王爺的威武呢！”
“今日晚上這一戰，可謂至關重要，只要成功拿了下來，那么東歐帝軍就能長驅直入，踏平他李君武的皇城！……而周軍得了糧草，連日來緊閉城門養兵歇息，其士氣只怕有所上揚，王爺指派胡將軍為先鋒將軍，真是重任于肩呀！——來，小弟在此敬將軍三杯，愿將軍順利攻破留城城門，為主力軍取得獲勝之路！
“請……”
上官玉在帳外聽得心驚膽顫，一雙手握緊了拳！“小姐，公子有請……”青槐追到她身側，詫然望著她的臉：“您的臉色好蒼白，——發生什么事了嗎？”上官玉緊抓住木欄，極力穩住心神，回頭朝他勉強一笑，“沒事……只是忽然有些頭暈。”
上官玉隨著青槐踱回了營區，腦子里紛紛亂亂一片，不知道是該坐著還是該站著，青槐守在門外，不時隔著簾子問需不需看軍醫。她在房里轉了兩圈，終于掀簾道：“請帶我去見安十三。”
青槐領著她來到了一頂精致的圓頂帳外，朝朝道：“公子就在里面，小姐請。”她低頭頓了頓，遲疑地掀簾入內。帳里并不只有安十三一個人，姬百合此時正半伏在他肩臂上，正與他同閱著一本書。他們看正得入神，并未發現我進來了。
“安十三……”她囁嚅著啟唇輕呼，聲音仍微有些發顫。
“玉兒？”安十三一抬頭，撩下手里的書和身邊的姬百合就走了過來，“你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安十三將手心覆在她額上，又握住她的手掌，皺起了眉頭：“怎么這么涼？是不是生病了？——走，快回屋，讓青槐去喚軍醫！”
上官玉拉住他的袖子猛搖頭：“不！……”
他攬我入懷，手指從她眼角輕輕滑過，然后攔腰抱著她出去又進了黃頂的小營房。
上官玉坐在榻上，抓住他的衣襟不讓他走開，“你是不是，還要跟大周打仗？”
安十三身子微微一頓，說道：“你聽誰說的？”上官玉流淚搖頭：“沒有人跟我說，是我自己看到的。那么多整裝告待發的士兵，還有那么戰馬，這一切都告訴我你在準備一場惡戰。——你說不準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你說讓我乖乖呆著，我就乖乖呆著，可你為什么還要殘殺大周官兵，致我大周于死地？”
安十三聽她說完，一言未發地轉臉面向了帳門。她拉著他的手，使勁攢著，片刻后，他才回轉身來，極緩地吐了一句：“戰書上明言一個月內攻入幽都，如今時間已到，所以，我必須出兵。”
上官玉怔怔地聽完這席話，心中的絕望已到了底點，她無力地松開雙手，張大眼睛盯著他，就像盯著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不……這不是真的！”
安十三蹲下身子與她平視，雙手輕撫她的肩膀，嘆了口氣：“天冷了，也許這兩日將要下雪……等我打敗了李君武以后，就帶你去東歐皇宮，然后去上林苑賞梅，我知道你最愛梅花的，那里已種下了許多棵梅樹……”
“還有那一日嗎……”
她苦笑一聲，從喉間低吐出一句。
安十三走后，上官玉和衣躺在床上，拖過被子蒙住了頭。先是哀傷了一陣，后又慢慢平息下來，被子下的黑暗讓她漸漸清醒了些，腦子也逐漸懂得思考，——東歐軍要今日夜間才發兵，現在還不到晌午時分，假如此時找機會回周營送信……
她忽地坐直了身子，兩眼緊緊盯著眼前的黃綾帳布，——這個突來的念頭狠狠振奮了她，使她幾近枯死的心又生起了一線希望！——也許，只要及時把消息傳送過去，清宇和盧元帥他們就會嚴加防備，那么這一仗是不會輸的，并且東歐軍也攻不進幽都！
她激動地跳下錦榻，雙手交握著在屋中來回踱起了步子。直到心中漸漸拿定了主意，才決然地掀簾走了出去。
外面仍然有許多人在來回走動，上官玉裝作隨意地往四周一掃，并未發現安十三與青槐的蹤跡，便放心地瞄準了一個手牽著馬匹的少年士兵。
“你的馬很漂亮。”她微笑著道。
少年有些靦腆地低下頭，伸手撫了撫馬背：“它叫‘紅鷹’，是匹赤兔馬。”
“‘紅塵’？——能讓我摸摸嗎？”
“當然……它喜歡人家摸它的下巴。”
上官玉好奇地伸手在赤兔馬的下巴上摸了幾下，它果然很享受地側了側頭，溫馴地看著自己。
“它已經認識你了。”少年害羞地道。
“上官玉，你跟我來。”身后忽然傳來姬百合的聲音。上官玉沒有回頭，依然跟少年說著話。可是少年一見姬百合，臉色卻變了變。“姬姑娘……”
姬百合緩緩走到兩人中間，看了看被上官玉撫mo著的“紅鷹”，皺眉朝少年斥道：“還不把它送到馬廄去？”
少年聞言，忙不迭地牽著馬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