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吃魚——”阿休使勁夠著一塊魚肉,放到上官玉碗里,“我知道,姐姐愛吃魚?!?/p>
上官玉忙不迭地接過來,嘴里道:“阿休也吃——”
洛阿婆欣慰地看著阿休,說道:“我們阿休也懂事了,——閨女,這魚可是村頭王大嬸專門送來給你吃的,你可得多吃點兒!”上官玉微訝道:“王大嬸?”“就是上回被鋤頭弄傷了腳趾頭,腫得老大,結果你只用了三顆消腫丸就幫她治好了腳的王大嬸呀!”
“哦,是她呀!”她點點頭,想了想說道:“她家有個兒媳婦,生孩子時落下過頭昏癥的是不是?”“對對對!就是她二媳婦!”上官玉扒了口飯,說道:“回頭要是見著她,再讓她來拿幾顆藥去吃吃,頭昏癥沒那么快好的。”“今兒可不正說著呢!”阿婆一拍大腿,說道:“她兒媳婦也來了,見你出了門,便說晌午再來?!?/p>
晌午過后,王家媳婦果然來了,跟她一同來的還有個婦女,也是身上不舒服。瞧完病又嘮了會閑話,上官玉接著開了方子,又掏了十顆蠟丸出來給王家媳婦?!鞍磿r服用,吃完便可無事了!”
“多謝阿魚姑娘!姑娘真正是醫(yī)神娘娘再世啊……”
“不客氣,應該的?!?/p>
上官玉微笑著送她們出門——“……唉,多好的姑娘啊,只可惜一張臉被毀了……”我站在門檻上,回頭時聽見風兒送來她們的低聲談論,即于無人處嫣然一笑,端坐在案前。
王家媳婦走后,阿婆一臉奇怪地走了進來,“閨女,今天老有個人在院門口轉悠,又不像瞧病的,也不知道做什么?”
“在哪兒?”上官玉站起身子,往外看去。
“喏,——在那兒,就是他!”
順著阿婆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個衣著整齊的年輕男子在那兒走來走去,一雙眼睛還不時往里面張望著。瞧他那身打扮,倒不像是本村人,更不像是下田的農夫,反而像是哪戶有錢人家的公子少爺。他身后還站了個書童,也是一臉焦慮的樣子。
上官玉心里犯了疑,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是什么來頭,再望了望,誰知他也正好望了過來——甫一跟她對上眼神,他便立刻紅著臉把頭撇開了,還一手掩口假裝咳嗽。
“這位公子,請問您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上官玉索性提著裙擺,走到那人面前福了福腰,開口問了句。
“我……”他好像很害羞,才一開口便就紅了臉?!拔摇沂直凵掀鹆诵┱钭?,吃了好些藥都不見好,前些日子我的家奴曾來這里請姑娘看病,回去說姑娘醫(yī)術極好,我,我今日便自己過來了?!?/p>
上官玉含笑問道:“既然來了,公子為何不進屋呢?”
“從小師傅有教,非禮勿視……非禮勿為,那疹子生在在下肩臂之上,須得除衣方能看見……在下,在下忽又覺得在姑娘面前赤身裸體有違師訓,故此……”
——原來是個書呆子!
上官玉正色道:“公子此言差矣!在醫(yī)者眼中,只有病癥輕重之分,而無男女之別,公子若是因拘小節(jié)而延誤了醫(yī)大病,莫非不怕將來如古時蔡桓候一般,悔之莫及?”
男子聽完,忽地朝她作了個大揖:“姑娘為人果然與眾不同!實不相瞞,當日我那家奴回府之后,當即向我推薦姑娘,說姑娘不僅醫(yī)術高明,才學出眾,更兼是如同世外仙姝一般高潔的人物,今日一見,此話果然不虛!”
“過獎?!鄙瞎儆襁€了一禮,問道:“敢問公子的家丁是哪一位?”
“他叫陳大牛,是鄰村人氏。”
——陳大牛?!
“……敢問公子怎么稱呼?”
“敝姓樓,樓如風,家住洛丘城郊?!?/p>
“哦,樓公子,里面請——”
樓如風患的是一種叫做龜血病的血燥癥,這種病不會危及生命,但是一遇熱就極癢,有些與濕疹相似,但比濕疹頑固得多。而且這種病并不很常見,上官玉也是以前在府里翻醫(yī)書時偶爾翻到過并且記下了醫(yī)治的方子,要不然也沒有辦法。
他的患區(qū)已經(jīng)幾乎擴散到整條手臂,上面布滿了紅色的斑斑點點,乍一看極為恐怖。上官玉拿了冰片散先替他敷了敷,然后去藥房挑了幾味藥材,拿給阿婆到廚下煮了滿滿一盆藥水,然后又捻了幾顆解毒的大元丹下去,和勻之后,將他整條手臂浸入藥水中不停擦洗,直到藥水變溫變冷,才將他已經(jīng)退去了將近一半疹子的手臂抹干,又涂上了一層藥末,再用布巾將手臂全部包裹起來。
“好了?;厝ズ笙襁@樣認真擦洗,然后上藥,連洗十次之后,應該就可好了?!?/p>
上官玉一臉平靜地落下衣袖,整了整衣衫坐在醫(yī)桌前。
樓如風摸了摸包住的手臂,驚喜地道:“果然不癢了!且滿袖清涼,其藥入鼻芬芳……姑娘真不愧為‘妙手仙子’!”
上官玉挑眉笑了笑,心里琢磨著要收他多少診金才好……“我給你開了十天的藥,連診金一共十兩銀子?!弊罱K她咬了咬牙,把方子遞給樓如風。沒想到他居然挺大方,聽了后看也不看,就激動地道:“十兩銀子未免太少!以仙子的醫(yī)術,替我解除了這項頑疾,當值五十兩!——十日過后,在下再來登門造訪,告辭!”
樓如風說完,仍向上官玉彬彬有禮地作了個揖,然后將藥交給身后的書童,轉身走了。
而上官玉看著擺在桌面的那五錠沉甸甸的銀子,也不知是該感嘆自己今天財運特好呢,還是該感嘆這位樓公子家里錢太多?
但是不管怎樣,到了第十一日,他果然又來了。
一進來他便俯身向上官玉道:“阿魚姑娘,在下的頑疾果然已全好了,多謝姑娘施以醫(yī)治?!?/p>
那時正碰上她在分揀藥材,一聽便也很高興:“不必客氣,這是我份內事?!?/p>
“這里是五十兩紋銀,并錦帛兩匹,糕點十盒,請姑娘笑納?!睒侨顼L說著,從書童手里把一件件東西拎上來擺在我面前。到了這會兒,上官玉饒是再怎么想敲他的竹杠,此時也不好意思起來?!皹枪樱蜌饬?!不過是看了場病而已,這樣大可不必!”
樓如風道:“姑娘請先不必推辭,在下還有一事相求?!?/p>
“公子請講?!?/p>
“在下的祖母,年逾九十,近日也患上了年老之癥,在下與祖母感情至深,故而想請姑娘過府一趟,好替我祖母診診弱疾,不知姑娘愿勞煩一趟否?”
“出診?”
“正是?!?/p>
上官玉愕了愕,她只不過想賺點小錢貼補家用而已,可從沒想過要出診……她有些猶豫,于是推辭道:“樓公子,因我面容丑陋,只恐到時會令府上家眷生厭,故恕難從命。”
“以姑娘的人品,豈是一般庸脂俗粉所能比擬的?在下認為,觀人當觀其行,而非觀其容,在下家教也歷來如此,向來不主張以貌取人,故而姑娘完全不需擔憂,敝府上下無一人是此等勢利之徒?!?/p>
樓如風說得懇切,上官玉也不好再找借口,當下走進藥房跟阿婆商量了一下,阿婆不肯,怕她被人拐了去。上官玉失笑道:“阿婆,您瞧我現(xiàn)在這副樣子,誰會那么不長眼睛偏偏拐了我呀?”
阿婆輕輕瞪了瞪她,放了手:“那早去早回,別讓阿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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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如風是駕了馬車來的,路過馬棚時他好奇地看了看里面的紅鷹,“這是匹寶馬?!彼豢跀喽āI瞎儆襁B忙跟他打馬虎眼兒:“哪里!不過是長得順眼些罷了……”
那時有人想從她手里買走紅鷹,她當時想也沒想地回絕了他。紅鷹是匹有靈性的馬,況且伴著她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劫,怎么舍得將它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