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這么危急，我們是不是也該想想法子呢？”清揚撐著額頭，憂心地道。上官玉回身朝流煙揮了揮手，片刻后流煙捧出個匣子來。她伸手把匣子打開，推到他面前，“這是一百萬兩銀票，拿去做軍餉吧。你如今是戶部侍郎，交給你沒錯的?！?/p>

清揚瞠目結(jié)舌地道：“你哪來這么多銀子？”上官玉瞟了他一眼，“你收是不收？”“收！收！”清揚忙不迭地把匣子抱了過去，“我的乖乖！這可是好幾萬石糧食呀！”

“還有這些——”上官玉又從流煙手上接過一個包袱，“這是些治療水腫虐疾的藥，你快一并拿去給皇上吧！”她把包袱塞到他手里，催他道?！笆?！得令！”清揚興奮地抱著匣子和包袱就沖了出去。

上官玉收回目光，抬頭一見流煙仍在癡癡地望著門口，便拉著她進(jìn)屋了。

晌午過后清揚回了來，一進(jìn)門就過沐曦閣來了：“皇上派我做了押糧官，負(fù)責(zé)籌備和押運糧草的所有事務(wù)?！?/p>

“這擔(dān)子不輕?！鄙瞎儆襁戎璧?。

“的確。但皇上既然信任我，我就要做好。”

“去吧！”她含笑點了點頭。

仗已經(jīng)打了十六天，大周已損失了二十三個州縣，安若亭看起來并未在戰(zhàn)書里說大話，甚至可以說，他的說法還算是保守的。而上官玉心中卻日見沉重。她相信不光是她，每一個人都是，就連原本漠然對待戰(zhàn)爭的皇城百姓，如今也是個個都面有憂色，一談及打仗二字便豎起了耳朵。

于是聽得多了，便開始有這樣的議論：“……皇帝真是昏庸！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寧愿跟人打仗！害得我們這樣惶惶不可終日……”“是啊是?。∪思一实凼菍幰讲灰廊?，我朝皇帝倒好，寧要美人不要江山……”“自古紅顏為禍水！——那個女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兒，禍害得我大周得此劫難！……”“世兄所言不錯！古有烽火戲諸候，如今倒又來個雙龍奪美戰(zhàn)，自古君王亦難過美人關(guān)哪……”

上官玉坐在洛河畔的水飄榭里，聽著隔壁桌上的高聲議論，咬著下唇一言不發(fā)?！靶〗恪碧}逸噘著嘴，委屈地瞪著那些人。她低聲嘆了口氣，起身道：“走吧！”

“小……少爺，我們這是要去哪里？”蘿逸一身書童打扮，騎在馬上問道。上官玉牽著馬韁，默然地看著江面。“那邊是東歐國的方向嗎？”我指著東邊道?！笆恰鶘|一直走就是東歐了?！碧}逸擔(dān)憂地看著我：“小姐，你該不是想去東歐吧？！”

上官玉定定地看了看東方，驀地回頭笑道：“怎么會呢？——走，回府?！?/p>

清揚從被提為押糧官那日起，就明顯忙碌了起來，天天四處籌集銀兩糧草，幾天下來，人都累瘦了。上官玉駕馬回到府里，正碰上他在青峰閣里數(shù)排骨，一見她就心痛地道：“你看看你看看——這上邊兒的肉全不見了！”上官玉抱胸瞧著他用衣服蒙住腰肋，笑著捅了捅那突起的一條條骨頭?！澳氵€笑，都是你那皇帝夫君給害的！”他白了我一眼。上官玉轉(zhuǎn)過身子，背著他在椅子上坐下?！岸?，以后別說這樣的話了?！?/p>

“怎么了？”他湊過來，把面朝向她。“沒什么?！彼焉碜佑洲D(zhuǎn)了過去。他撩撩她的公子髻，說道：“你最近可喜歡上這身裝扮了哈！還好老大不在府里，要不然，我又得挨罵了！”

“你糧草籌措得怎么樣了？”上官玉回身問道。清揚嘆了口氣，依著她坐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籌到了五十車糧食，明日晚間就要送去了。”“難怪你今日有閑呆在府里?！鄙瞎儆衩橹馈Ｇ鍝P朝她擠了擠眼：“皇上讓我早些回來休息，說明晚事關(guān)重大，不能有任何閃失。”

上官玉點點頭，“的確如此。不過皇上交給你的任務(wù)要完成，自己的安危也很重要，——千萬要小心?！?/p>

“知道啦！你替我照顧著杏兒些，她的胎象總有些不穩(wěn)，我擔(dān)心她早產(chǎn)?！?/p>

第二日黃昏，上官玉把蘿逸流煙都叫進(jìn)了房。“我要出城幾日，有件事你們必須要做好，那就是杏兒的身體，你們聽著，她懷的是我上官家的骨肉，我不許她有任何閃失，明白了嗎？”

丫頭們聞言都驚詫地看著她：“小姐！您要去哪里？”

“這個你不必問?？傊?，二少爺今晚要出府，我也要出城，府里便就只你們幾個，你們?nèi)羰沁€認(rèn)我素日待你們的情分，便好好聽范頤的話，一切以他的指示是從?！?/p>

“小姐！您帶奴婢一起去——”流煙忽地跪了下來，“奴婢不知小姐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但是請小姐一定帶上奴婢，也好有個照應(yīng)……”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了！——去叫范頤進(jìn)來吧！”

片刻后，范頤神色凝重地在她身前站定：“小姐……當(dāng)真想好了么？”“自然。”她嘆息著望了望他，“我這一去，多半是回不來了……府里一切事情暫由你主，直到大哥二哥他們回來為止。杏兒如今算是你的主母，你必當(dāng)好生照顧著……別讓我放心不下?！?/p>

范頤垂著頭，半晌未出聲。上官玉又柔聲道：“那兩個這丫頭我都甚是喜愛，蘿逸素來對你有情，我把她許了給你也不算委屈你。范頤，我就這么兩個老實的丫頭，流煙癡傻，仍對清揚念念不忘，你要替我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做傻事……”

“小姐放心！”他忽地?fù)渫ü蛳聛?，朝上官玉磕了幾個響頭，“小姐所囑之事，小的一定竭力辦到。但小的仍懇請小姐萬分保重自己，小的就在府里等待小姐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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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過后，清揚就跟眾人告辭出府了。上官玉入房換了裝扮，簡單收拾了一個包袱，也悄悄駕馬出了城門。

此時城門還未關(guān)閉，她縱馬一躍，一路奔馳到那日追蹤姬百合的小樹林前勒住了韁繩。天上掛著一彎新月，映得大地一片慘白。她靜立于驛道旁邊，滿心平靜地等待著押運糧草的車隊經(jīng)過。

約摸有一柱香時分，后頭傳來了車馬的行走聲。上官玉回頭定睛一望，果然緩緩行來了一隊人馬。待他們將行至身前，她縱馬上去，攔住在隊伍前面。“你是什么人？”糧官問道。她雙手抱拳：“煩請通告上官大人一聲，有人求見?！逼毯笄鍝P騎著馬趕上來，瞪著她道：“玉兒……你怎么來了？”

上官玉微笑著：“我來護(hù)送你們一程?！彼荒偷?fù)]手道：“快回去快回去！胡鬧什么，這也是好玩的？”她笑道：“是不好玩。但你不讓我跟我也會跟的！”說著，她往回一調(diào)馬頭，扔下他們繼續(xù)往前方奔去。

“玉兒！……該死的，快趕上去！”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天亮?xí)r分，終于在離京一百多里以外的寧州境內(nèi)等到了他們。清揚趕上來與她并騎一行，嗔罵道：“真不知道你跑來干什么？萬一磕著碰著，你老哥我十個腦袋都不夠用！”上官玉又自笑了笑，默然不語。

路上絡(luò)繹不絕地有著逃難的難民，為防生事，糧隊繞開官道走了通往祈連鎮(zhèn)的燕南山。過了祈連鎮(zhèn)，再往南走八百里，便是前線所在的重地——留城。眼下，清宇和盧元帥正在那里領(lǐng)著將士們空著肚子在城墻上頑強(qiáng)抵抗，然而照糧隊這行走速度，就算不停不歇，只怕也要走上五六日，到那個時候，別說打仗，只怕連站立都成問題了！

上官玉憂慮地朝后方招了招手：“后面的車馬跟緊些！”清揚比她更急，索性親自縱馬回頭去催。“快點快點！兄弟們可都在戰(zhàn)場上餓肚子呢！過了這道山口再歇息！”

此時天色已大亮，到了山上的景物已看得真切，清揚喚住前面領(lǐng)頭的糧官：“別莽撞，先去探探路！”糧官領(lǐng)著數(shù)人呼嘯著上了山，片刻后回來報告：“山上確有一幫綠林人士，但聽屬下說明乃前方軍用之物，便直言告之但行無妨，并肯護(hù)送我等過這山口。”

清揚大喜過望：“綠林中竟有這種俠義之輩？！”

話未說完，山上就沖下來幾騎人馬，一見清揚，便俯身拜道：“草民余大勇參見大人！”“余英雄請起！”清揚下馬扶起了余大勇。“聞?wù)f余英雄肯助我等通過貴寶山，本官在此多謝英雄了！”“大人哪里話！國家有難，匹夫有責(zé)，大人請！”余大勇長得粗壯威猛，上官玉本擔(dān)心他有詐，但當(dāng)他目光移過來與她一對視，她便又打消了疑慮。他眉間隱含著一股正氣，雙目圓睜，似是看不慣人間鬼魅橫行的鐘馗。“這位官人好生年輕——”他上下打量上官玉，然后問清揚。清揚道：“這是本官之幼弟，此番跟本官出來歷練歷練?！?/p>

“哦——真是少年英雄！”余大勇敬佩地朝上官玉拱了拱手：“公子請！”

上官玉也抱了抱拳：“余英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