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每隔幾天,若水她們都會帶著水兒到桃花源去玩兒。又經過那片鐘乳石的時候,若水拿出一個小玉瓶,是她挑了好久才挑到的。她打開小玉瓶,接了一滴從鐘乳石上掉落的水滴,又把小瓶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自己懷里。心中暗下決心,以后在每年自己重生之日,都來這里接一滴,只因為自己的重生之日,就是前世的親人,失去她之時。而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尚容都對她的行為大惑不解,開始還以為她不過一時興起,到后來見她每年如此,忍不住問她這又是唱的哪出啊,若水只是笑答道:“這是我的相思。”
心結解開,若水每日也積極起來,早上陪著滿兒去買菜做飯,下午跟尚容一起學三字經、練大字,晚上則在被窩里努力的理順自己的記憶。經過幾天的努力,若水終于大概理出了點頭緒。她前世的名字叫樂霖,是個普通上班族。父母所在的國企因為廠長貪污最后倒閉了,父親轉而到了朋友的私企幫忙,母親退休在家報了個老年大學,每天學學畫做做飯。雖然家庭并不算富裕,但一家三口也是其樂融融。樂霖從小就是個推理小說迷,沒事兒就泡在圖書館里,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顧夢成,那時她九歲,他十二歲。只當時的一笑,就讓兩人相戀了十八年。他是一個考古迷,對各朝歷史古籍、各代古玩珍藏了若指掌,那次就是去圖書館收集宋代資料,遇到了樂霖。兩人一起后,樂霖也耳濡目染愛上了考古。后來夢城考入了考古專業,還參加了學校里組織的考古隊。而樂霖卻因為幾分之差沒有考上法醫,改去學了文學,打算改走推理小說家的路,沒事的時候就經常跟著夢城的考古隊一起出去,說是收集小說素材。再后來,夢城去了一家考古研究所,樂霖找了份文秘工作,勝在工作清閑,平時沒事寫寫小說,雖說看的人不多,倒也樂哉悠哉的。每年一到年假時間,樂霖就陪著夢城去考古,兩人還約定在夢城30歲時,在兩人初相識的那天結婚,沒想到美夢將成……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之后若水只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到了一個茶攤前,那兒還有一盞琺瑯彩的宮燈,孟婆說是從自己出事的地方撿的,再想想自己從出生時就如此怕水,想必是自己陪夢城考古的時候不幸落水身亡了。可是出事的地點在哪里,自己又是怎樣落水的?那個夢中似眼睛一樣的東西是什么?這些若水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不過,若水終于反應過來的是,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正是前世小說里被寫疲了的穿越,還是最疲的清穿,更是馬上就會到最最最疲的九龍奪嫡時期。只是奇怪的是投胎這碼事,不是應該隨著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的嗎,怎么自己倒重生到了清朝康熙三十年間?莫非跟在茶攤的那陣怪風有關,原來地府也會刮風的。
若水打了個寒顫,好吧,尚容說的好,既來之則安之,只要踏踏實實、安安穩穩、不露聲色、不惹是非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確保自己父親在將來升官的時候不要站錯隊,自己跟現在這個家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的危險的。還有,雖然是被寫疲了的清穿,可是能真真實實的在這里活上一回,還真的是件既興奮又刺激的事情,誰讓自己不僅是推理迷,還是個清穿迷呢。
阿瑪額娘看著若水自從前幾日去了后山,整個人又重新精神起來,也終于長舒一口氣。看著若水每日里跟著買菜讀書學大字,額娘的心也開始活動起來,想想這一手繡工,不傳給自己的女兒實在可惜,若水已經三歲多了,這手要靈活要出彩就得從小開始練。想著就把若水叫到近前,讓她每日早飯之后就到西間來,開始跟自己學繡活兒。
若水雖說在前世也對做些小手工很感興趣,可實在沒什么耐心,現在這小手又短又笨,貌似根本沒有遺傳到母親那靈巧的芊芊細手,拿起針來真是費勁的很。繡了沒幾天,就撂了針,偷偷跟著滿兒溜出去瞎逛。
滿兒看著又跟著自己出來的小小姐,真是無奈的很,從旁勸道:“小小姐,您這總跟我溜出來,小姐找不見您,又該著急了。”,見若水不說話,繼續勸道,“小小姐,小姐的手藝您是見過的,那繡活兒做出來跟活了似的,繡朵牡丹就能引來蜂蝶,繡只鳳凰就能引來百鳥。小姐就想把這手藝找個傳人。您看您天天跟著滿兒出來,滿兒能懂什么,不是買菜就是做飯,將來小小姐可就被耽誤了。”
若水笑道:“滿兒姐,你也忒謙虛了。論起繡花兒,你雖沒有額娘繡的好,可也是百里挑一了。只是繡花兒太煩了,一針一線精工細作的,一幅小小的繡品就得繡個十天半月的,我真不是那塊材料。反而不如學做飯,切切炒炒一個菜就出鍋了,將來也不至于沒飯吃。”
一句話倒把滿兒也逗樂了:“小小姐您真是此言差矣了,這繡花有的,做飯也有,繡花麻煩,做飯比它繁復的更是不知有多少。飯要做的好吃,選菜、用料、刀工、火候、配菜、擺盤、上桌哪個想要真正出師都不容易,宮里小蘇拉光學洗菜就要學至少三年。而這普通過日子,雖說不像宮里那么講究,但也是有很多門道的,就像這偌大的菜市場,分出哪家的菜貴賤來容易,但要辨別出哪家的菜才是真正的新鮮又便宜就難了。比如這小白菜,只有這個季節,去東城的菜場找李大娘才能買到最好的,當時我為了做出一道好吃的清炒小白菜,可是跑遍了江寧府大大小小所有的菜場呢。小小姐,這一理通百理明,世上的事兒想要學好做好,都得下苦功夫。”
若水吐吐舌頭,自己前世工作租房子,從來都似乎吃外賣,偶爾從超市買個菜,也不過是買那種切好備好的盆菜,回家直接炒炒就出鍋,只管填飽肚子就好。從來就沒想過做個菜還能這么復雜,連選菜都有這些講究。
兩人邊走邊聊,談笑正歡,只聽后面有人問道:“請問,是滿兒姑娘嗎?”
滿兒轉頭,訝道:“大福子,怎么是你呢!”
若水定睛望去,那個叫大福子的,竟然就是龍門居的老板佟福。
這會兒,佟福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我……我家就在,那個,江寧。我,那個,開了一個小店。”
若水不由好笑,這老板當初在自己家,說起話來要多伶牙俐齒有多伶牙俐齒,現在怎么一見滿兒,竟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只見滿兒笑道:“你這結巴還沒治好呢!就你這個樣子,怎么招呼客人哪。生意還好嗎?”
佟福臉更紅了,撓撓頭道:“生意,那個,還算可以吧。你,那個,有空就過來,那個,嘗嘗我的手藝。”
滿兒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可是你這店名也沒告訴我啊。”
佟福臉幾乎要紅的滴出血來,低頭道:“龍門居。”
“恩,我知道了,有空我一準兒去。我還有事兒要辦,咱們改天聊吧。”滿兒說完,福了一福,拉著若水走了。
回家路上,若水好奇道:“滿兒姐,你們怎么認識的啊?”
“說來好笑,我們是二年多前在京城認識的。那日我收到小姐的信,說要讓我來江寧,就開始準備收拾行裝,臨走前一天,我給爹做了他最喜歡的薩其馬,帶去給他送到墳前,跟他告個別。剛出門口,就看到一個人看了我一眼,就愣在那了。我只當是個過路的,也沒理他,結果等到我晚上回去的時候,他還守在那兒。一看到我,就走了過來,結結巴巴的問我,‘姑娘,那個,我,那個,能嘗一口你做的,那個,薩其馬嗎?’我當時就樂了,敢情這要飯的還挺執著。于是就進了屋給他拿了一塊,他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結結巴巴跟我說,‘姑娘,那個,我,那個,你,那個,能教教我這個薩其馬嗎?’,我就奇怪的問他,你是誰啊,學這個干什么,又干嘛要跟我學啊。他又結結巴巴的說,‘姑娘,那個,我,那個,是個廚子,早上,那個,走到這,那個,聞道你那籃子的,那個,薩其馬太香了,那個就想跟你學學。’我仔細一看,這人穿的干干凈凈的,衣服上好像有股子蔥油餅味兒,倒還真有點廚子的架勢。于是就跟他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邊做法,還把他請到家里給他做了一遍,他這才千恩萬謝的走了,還說什么將來一定報恩。”
若水聽完,轉轉眼睛,心下了然,佟福來自己家拿著薩其馬,曾提到在京城的有一段奇遇,想來就是跟滿兒這段了。這可真是奇遇,是“奇”逢對手,將遇良才的奇遇。一個是江寧龍門居的掌柜的,做的一手好菜;一個是京城大戶人家的丫頭,也對做菜情有獨鐘。相隔兩地的兩人,偏偏就相遇了,而這掌柜的還對這小丫頭一見鐘情。若水不由感嘆,自己要不促成這樁大好姻緣,委實就是對看了大半輩子的言情小說的褻瀆。
于是,若水笑道:“他之前到咱們家來過,給阿瑪提了一盒薩其馬,說是在京城的奇遇,沒想到就是滿兒姐姐啊。”
滿兒一愣,笑道:“還有這等事兒呢,我倒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