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頭不過十二三歲,這會兒正翹著腿,坐在家門口磕瓜子兒,一看到若水她們到了,就陰陽怪氣的道:“吆!我當時是誰呢?這不是我們的神童織女嘛!怎么?!來這兒有事兒?”
若水也不管她的態度,急切的道:“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現在,滿兒姐被帶走了,我想求你去幫幫她。”
“你說什么?!求我?!”二丫頭夸張的大聲嚷著,而后發出一連串的大笑,掐著腰喊道:“大伙兒可都看看,這神童織女在求我呢!”又轉過頭,用下巴沖著若水說道:“你這就是求我的樣子?”
若水嘆口氣,抬頭道:“你要怎樣?”
二丫頭扯扯嘴角,歪著頭,挑眉笑道:“先學個狗叫,再看我的心情如何!”
“你不要太過分!”冉悠怒道。
“這是吵吵什么呢!”有一人說著話,從屋里走了出來,竟是那日給若水家送匾的李嬸。李嬸一見若水,訝道:“這不是安二爺家的若水嗎?聽說你家出了事,我正想去看看,你怎么倒跑到這來了?”
若水沒答話,只忍怒看了眼二丫頭。李嬸已然明白了個大概,一把揪住二丫頭的耳朵,道:“你這丫頭,當初安二爺的夫人幫了你姐姐,讓你姐姐嫁了個好人家,我這才把你送到繡學里去學學本事,沒想到你手腳笨也就罷了,心眼竟如此之壞!這不是忘恩負義嘛!”說著,隨手拿了個掃帚,沖著二丫頭打了過去,二丫頭疼的直叫。
若水忙攔住,勸道:“李嬸,這事兒都是我不對,是我在繡學里對二姐姐不夠尊重,只是滿兒姐現在有難,求二姐姐能去為她作證,此事過后,我定然再來向二姐姐道歉。”
李嬸這才松開手,沖二丫頭道:“有若水給你求情,這事就算了。若水,這件事我們肯定幫忙!”二丫頭看看娘的臉色,也跟著點了點頭。
若水松了一口氣,冉悠在旁道:“那,李嬸,我們還得去找別人,請您先帶二姐姐去衙門可好?”
“放心吧!我們這就去!”
二丫頭一去,其余幾家的女學生和青兒也就都跟著去了。兩人隨后又去了衙門,正看到凌遠在那探頭探腦,額娘站在一旁等著,佟福也來了,在衙門外焦急的打著轉。尚容終究是在家待不住,也跑了過來,又怕額娘見到,就躲在一旁悄悄等消息。他一看到若水和冉悠,趕忙把二人拉了過來。就這樣等了好久,終于見到李嬸她們走了出來,說是案子已然審結,那告官的人竟然是青兒的父母,兩人在外面的生意又賠了,欠了十幾兩銀子的債,家里實在還不上了,看繡學紅火,又見若水平時那張張揚揚的樣兒,心里就頗氣不過,再到后來聽見那些流言蜚語,就起了歹心,跑來府衙告了一狀,想著讓若水家受個教訓,隨便往外吐點錢,就能解了他們的難了。幸而這次青兒能穩住立場,在大堂上作證,再有李嬸她們的供詞,這事兒終于當堂了結了。只是他們做這事兒,也有人在旁邊攛掇,就是那看不慣什么女子繡學的老里長。今天這老里長也到了府衙,請施大人關停繡學呢,不過施大人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反而說女子繡學對磨練女子的心性大有好處,駁回了老族長的請求。在旁邊的額娘、佟福等六人聽到這,終于都松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阿瑪陪著滿兒也走了出來。額娘趕忙走過去,拉著滿兒左看右看。佟福也跑了過去,站在一旁,擔心的看著滿兒。
滿兒笑道:“我沒事!都說身正不怕影斜的!不過也多虧了若水把李嬸、青兒她們請來,否則,我可能真得在這大牢里做幾天客了。”
額娘終于放下心,轉臉怒瞪阿瑪道:“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就不知道回來報個信兒!”
阿瑪苦笑道:“這事兒我比你們知道的還晚呢,施大人一聽是咱們家的事,就嚴令所有知情者不得對我通風報信,又讓我去整理各地的卷宗。直到這件案子結了,這才找人告訴了我。我正打算趕快回去看你們呢!”
額娘還是有些生氣,埋怨道:“總之家里的事情,什么都靠不上你!”
滿兒在旁邊笑道:“小姐,你就別怨姑爺了,姑爺是顧家的人,他要真知道了,怎么能不來幫忙呢。”
冉悠、凌遠、尚容拉著若水也走了過來,若水走到滿兒旁邊,低聲道:“滿兒姐,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滿兒拉起若水的手,說:“小小姐,這事不是你的錯,你做這事本就是想幫幫家里,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只是小小姐,當著小姐和姑爺的面,滿兒說句僭越的話,咱們為人應當不驕不躁不張揚,如此方有成大事之相。”
額娘接口道:“滿兒說的對,外面不比家里,在家中無論你行事如何,大家都可以忍你讓你。可是你在外面也如此張揚,大家怎么會買你的賬?這次如果不是你這樣,怎么有此禍事?此事幸好又是撞見李嬸,否則看誰肯幫你!”
若水慚愧的低著頭,心中后悔不已,直道:“額娘,滿兒姐,若水知錯了。”
滿兒笑著勸額娘道:“小姐,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您就別生小小姐的氣了,咱們這事兒就翻過去,莫再提了吧。”
額娘看了滿兒一眼:“你就知道護著她,算了!今兒這事總算圓滿解決,過去也就過去罷。”
佟福看這邊事情已經全部解決,就對李嬸她們道:“今兒這事兒,佟福在這感謝大家了!晚上請務必賞臉到我龍門居一坐,就算是幫滿兒洗塵去穢吧!”
李嬸笑道:“佟福,這滿兒還沒過門呢,你就張羅開了!今兒這酒算是你請的,還是滿兒請的啊!”
佟福臉馬上就紅了,又開始結結巴巴,道:“算……算……我們……一……”
滿兒看他那樣子直著急,接口道:“算我們一起請的!”說完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李嬸她們又是一陣大笑。
大家說說笑笑走向龍門居,若水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看著大家已經走遠了,正想跑上去,就見青兒站在那兒,低著頭一動不動。
若水跑過去,看著她道:“青兒,你怎么了?”
青兒低聲道:“是我害了滿兒姐。”說著,又急切的拉著若水道,“可我真不知道他們能想出這種主意來。”
若水嘆口氣,握住她的手:“這不是你的錯,說到底還是怨我太不知收斂了。而且,這事也不能全怪他們,你也別怨他們。”
青兒眼里帶著淚,點了點頭。
若水笑道:“好了,咱們一起去吃飯吧,叫上你爹娘。”
青兒臉上又現愁容,搖搖頭道:“你們去吧,他們剛挨了頓板子,還沒出來。”
若水站在旁邊,低頭想了想一會兒,轉身跑走了。青兒看她走了,只當是她不再理自己了,心中正無奈,突然見若水又拿著了一個小袋子回來了。
若水把袋子遞給青兒道:“給!”
青兒打開袋子,竟然是十兩銀子。她訝然的看著若水。
若水還喘著粗氣,看著青兒的樣子,不僅笑出來:“你的下巴都快砸到地上了。這是我問我額娘要的,給你的,拿去給你爹娘還債吧。”
青兒忙搖著頭把袋子遞回去:“那怎么成呢!他們這么對你們!”
“別客氣了,我不是為他們,是為你!你若這樣回去,他們必饒不了你,拿著吧!”
青兒還待推辭,若水把袋子使勁塞到她手里,轉身跑走了。青兒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眼淚慢慢滑落。
繡學因此事被封,雖說當天就把封條啟了,可額娘心里終究是疙疙瘩瘩的,想想這場莫名其妙的遭遇,聽聽那些惡毒的戳脊梁骨的流言,就不僅灰心起來,直想將繡學關掉算了。只是之前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還有那么多的學生,心里又有些不舍。于是跟家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停課一月,一來避避風頭,二來看看大家對繡學的反應,三來嘛,這忙忙碌碌的兩個月,著實有點心力交瘁,也借此休整休整。
剛封了繡學沒幾日,繡品那邊也出現了問題。這日梅姨從揚州回來,急急趕到若水家,一進門,就先跟額娘道歉,說是前幾天正好不在,竟不知道家中發生如此大事,沒幫上忙,實在抱歉。而后又說這趟出門,是因為訂單突然少了很多,她這才急急的去揚州幾個大客戶那里回訪,想探探究竟何事,竟突然發現市面上了出現了一批仿品。這批仿品將額娘畫的圖樣原封不動的抄襲了一遍,里面的針線、外面的包裝都一模一樣。只是為了降低價格,所用的針線布料等都降了一個檔次。如此粗劣的仿品一問世,還是吸引了一部分人,畢竟價格便宜,拿來練手之類的足夠了。但是如果單只這些,對梅姨那的銷量還產生不了太大的影響,最關鍵的是原來各個布匹店也仿照這種方法來處理自己的剩余布頭和下腳料,那些大客戶索性請來手工精良的繡工趕制圖樣,都不再在梅姨這里訂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