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案子引起了全城的轟動,一時之間有孩子的人家都有些人心惶惶的,繡學有好多學生都不敢獨自來上課了,有好些家長到繡學來找額娘商議此事。最后額娘召集所有的學生和家長一起開了一個會,終于商量下來,由一些家中有馬車、牛車、驢車的人家輪流負責接送。還有一些路途實在太遠的,就由額娘這邊每日雇輛車負責接送。
而府衙那邊,阿瑪忙了近一月,終于幫助其中的十幾個孩子尋到了家人,剩下的孩子則是組織百姓領養,對于沒有領養出去的孩子,則由官府出錢供養終生。阿瑪還跟施大人說了額娘的想法,其中很多孩子都愿意到繡學來學習。而因為線索斷了,案子也就只能暫時告一段落了。阿瑪最近表現非常出色,施大人于是邀請若水全家去施府做客。
于是,這日全家收拾妥當,一起到了知府衙門。施大人一家就住在府衙的后堂,經過蜿蜒曲折的幽深小徑,再穿過清幽寧靜的水榭假山,到了一座面闊約五間的寬敞庭院,兩側還各有一個東西跨院。庭院里種著一片菊花,在另一邊則開出了一片地種了些青菜之類,拿竹欄桿圍著,頗有田園意趣。
阿瑪跟施大人去了書房聊天,施夫人將額娘、尚容、若水帶到了東跨院。東跨院中只一口小井、一叢石竹,院中房間的擺設也相當簡單,除了必備之物以外,并沒有多余的裝飾。有個小丫鬟送上了幾碟點心、水果,施夫人笑道:“只有這幾樣東西,別嫌棄!”又看向若水尚容道,“這就是你一雙兒女吧!妹妹真是有福氣,兒女雙全,也就幸福圓滿了!”
額娘笑道:“嗨!什么福氣啊,是累的服氣了才對,這兄妹倆每日里淘氣的很!夫人實在太客氣了!您這府中的一水一石一竹一花都是秀色可餐,再加上桌上的這些點心和水果,那更是錦上添花了!”
“呵呵,都說恭佳夫人是大家閨秀,腹中更是有錦繡華彩,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呢!”
“施夫人過獎了,我那只是小打小鬧,也就能應付應付我這兩個孩子罷了。”
“這可真是太謙虛了,聽說您在一家繡學做先生,學生都已經將近一百人了?”
“恩,承蒙鄉鄰抬愛,相信我的繡功,繡學能到現在這樣,多虧了他們的幫襯。”
突然這時外面一個聲音道:“那也得是恭佳夫人有真才實學才行!”說著,就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美婦人,領著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小男孩兒,后面跟著一個嬤嬤手里還抱著一個女娃兒。
施夫人笑道:“你可到了,也不提前叫人通報一聲,我們也好出去迎迎你!”說完,又跟額娘介紹道:“這位是江寧織造曹寅大人的夫人,昨個兒我跟她說你要來,她就一定要來看看你!”
曹寅的夫人?!天哪!這可是未來的名人哪!看這樣子,自己將來還有希望見到曹寅了?!太好了!若水心中大喜,暗暗樂道:自己前世時看《紅樓夢》,不斷感嘆可惜自己晚生了幾百年,不能一睹當年曹雪芹的風采,現在倒好,居然穿成了曹雪芹的長輩了!
這時曹夫人手中牽的那個小姑娘喊了聲:“娘!”,撲到了施夫人懷里,施夫人笑道:“這是我的女兒心影,”又指著曹夫人旁邊那小男孩兒道,“那個皮猴兒啊,叫曹顏,小名珍哥兒,今年七歲,是曹寅大人的長子,這平時總嫌我們幾個女人家長里短的啰嗦,今兒怎么倒跟著來了?”
“嗨!這不是聽說今兒恭佳夫人也要帶自己的孩子過來,他就巴巴的一定要跟來看看。得,見也見到了,一塊去玩兒吧!”曹夫人說著,輕推了曹顏一下。曹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撓了撓頭,反倒是尚容過去拉著他跑了出去。
額娘笑道:“我這兒子平時頑皮的緊,失禮之處,還請兩位夫人見諒了!”
曹夫人走過來坐到額娘身邊,拉著額娘的手道:“來了這兒,只當是回了自己的家,別跟我們客氣了!卻不知妹妹今年貴庚幾何?”
額娘笑著答了,曹夫人又道:“我們比你年長些,我姓李,”又指指施夫人,“她姓龐,你要不嫌棄呢,就喊我一聲李姐姐,喊她一聲龐姐姐,別再施夫人、曹夫人的叫了,沒來由的顯得生分了!”
施夫人在旁笑道:“你聽聽,真不知道誰才是這家的主人了。”
額娘也低頭笑道:“那我也不客氣了,龐姐姐、李姐姐,二位叫我淑慈就好了”,說完又抬頭看著那嬤嬤手里抱著的女娃兒,“這位小姐可是李姐姐的女兒?”
曹夫人點頭道:“沒錯!這孩子叫曹傾,今年三歲了,家里還有個男孩兒,連生,才兩歲,身體不太好,今天也就沒有帶過來。”
施夫人笑著對額娘道:“咱們三個啊,現在就她最有兒女福了,兩子一女,個個都粉雕玉琢的,就是性子都隨她,頑劣的很!連帶著我們家這心影啊,也跟著瘋起來了!”
額娘接道:“我看傾兒很可愛很文靜啊,龐姐姐的心影也乖巧的緊,才五六歲吧,這舉手投足已經頗有大家閨秀的風范了,而且兩位小姐臉色紅潤,看起來健康的很。”
“你看看,還是淑慈妹妹公道!這禮儀規矩是要學,可也得多出去走走、開開眼界,更得知書達理、知曉人情世故,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將來到了婆家,遇事才能不慌不忙、井井有條,那才有人看的起你!要是天天悶在這一畝三分地里,只知琴棋書畫,對外面之事一無所知,那將來只怕被人生吞活剝了,還要跟人家道謝呢!我啊,也是得了她們的福,才能四處走走看看,等將來咱們的兒女長大了,誰還來管我這個老太婆呢,就是有人管,我啊也走不動了!”曹夫人搖頭笑道。
施夫人也跟著搖頭:“你啊你!淑慈妹妹才一句話,倒引出你這么多句來。難怪珍哥兒嫌我們啰嗦呢!得了,咱們言歸正傳吧!我還有事想求淑慈妹妹呢!”說完看了眼心影,又道,“我這女兒心影也已經六歲了,我一直想為她請一位好師父,學學針線繡活兒,可總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之前也想送到淑慈妹妹在的繡學去,可那里畢竟人太多,我……”施夫人欲言又止。
曹夫人接過話茬道:“淑慈妹妹,我跟你說話也不藏著掖著了。咱們江寧府的衙門多,什么兩江總督署啊、江寧布政使司署啊等等,還有我們織造署和這江寧府衙,這些官員們大都帶著家眷上任,各個家中加起來得有將近二十幾個女孩子。你說他們老家大都不在此處,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讓他們的女兒每日去外面學習,到底心里有些不放心。而且繡學中那么多的女孩子擠在一起,你說他們清高也罷,矯情也罷,讓他們女兒去那里,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舒服。我說這話,想必妹妹也能想到,你也別怪我說話直接。”
額娘搖搖頭道:“李姐姐說的,妹妹明白。這點我之前也曾想過,只是前陣子太忙,還未曾深想。”
曹夫人繼續道:“所以這樣,我想能不能麻煩妹妹過來教這些孩子,五天一次一個時辰,地點呢,就每個府衙輪流著來,每次學習的時候,我們會提前派人去接妹妹。只是繡學現在如此紅火,不知妹妹能否有時間來我們這里?”
額娘笑道:“姐姐太客氣了,我之前也想將繡學再擴大些規模,可惜總是沒有好的點子,姐姐也是幫了妹妹的大忙了。五天一次應該問題不大!”
曹夫人也笑了:“你先別忙著答應,親兄弟明算賬,這件事呢,我是想按著每個孩子每年二十兩銀子做學費,不知可夠?”
額娘趕忙搖頭道:“我跟兩位姐姐已經是姐妹相稱,這錢我斷斷不能收的!”
曹夫人也是一搖頭:“妹妹這話可就錯了,咱們是姐妹沒錯,可是要教的孩子里面可不單單只有我們兩家的孩子,我可不能看著自家的妹妹白白的被別人使喚!這錢一定得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