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瑪這事兒能做得了主嗎?他才去了刑部沒幾天。”若水疑惑的問。
“自然是做不了主的,所以,你阿瑪也沒全答應下來,只說幫忙引薦一下。這不你阿瑪才剛到刑部,也應該跟上司多多搞好關系,我就想著趁現在才過完年不久,請他的上司到家里來吃頓飯,順便帶上你小姑夫,至于到底能不能謀到職位,就靠他自己了。”
“恩,這主意好,阿瑪剛到刑部,就跑去幫自家人某職位,難免讓上司誤會,這樣倒是省去了不少尷尬。只是小姑夫那人看起來好像不太可靠,若真謀成了,可千萬別惹出禍來才好,否則真的要連累阿瑪了。”
“唉!我也是擔心,開始才不肯松口,不過你阿瑪心中畢竟還是心疼自己妹子,這事琢磨到最后,肯定還是得幫。行了,這幾天你就幫我張羅張羅辦宴席的事吧,也好跟著學學。”
若水想想,最近橫豎也沒什么事,多忙點可能反而不容易想起那些讓人頭疼和傷心的事,便趕忙答應了,陪著穆舒氏忙了起來。宴席看似簡單,要忙的事還真不少。阿瑪的這位上司名叫安布祿,是現任的刑部尚書,官居從一品,別看他名字是滿人名,但其實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漢人,還曾高中過榜眼,所以這觀景閣里面的布置,穆舒氏可是下了一番心思,每件家具、每個擺設都是思來想去,直到多一分則太俗,少一分則太素時,這才算是心滿意足。
接下來便是選菜式,現在滿人宴請漢人多用漢菜,而漢人宴請滿人又多用滿菜,本意是想尊重客人,生怕客人吃不習慣,可實際的上呢,滿人的漢菜做的極不地道,而漢人的滿菜又失了原汁原味,反而主客都食之無味。所以呢,若水自然而然的建議這次就全用滿菜待客,讓這位安布祿大人好好嘗嘗地道的滿菜。穆舒氏卻搖頭笑道,這個主意要是擱在平常,自然是適用的,可這次卻不同,這位安布祿大人曾在江寧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最最懷念的就是當年曾在江寧吃過的蔥油餅和鹽水鴨,這兩道菜可是當年江寧龍門居的鎮店之寶啊!所以呢,這次咱們還是用漢菜,而且是正宗的江寧菜待客,只要有佟福出馬,定然會讓這位上司吃的思鄉之情泛濫,感動的涕淚交零。說到最后,穆舒氏還敲了敲若水的腦袋,什么事情都得因地制宜,可不能單憑自己的想象就隨便下結論。兩人議定之后,穆舒氏就帶著若水去了福滿多,跟佟福商量了一下午,定了一份長長的江寧菜的菜單。
事情到這兒并沒有結束,既然好不容易請了上司來吃飯,怎么好意思讓人空手回去,自然還要有禮物。禮物的選擇就更有講究了,聽說這安布祿大人娶的是裕親王福全的長女,現在就住在裕親王府上,一應飲食用度都是參照王爺的標準,所以一般的東西肯定入不了他的眼,聽說他也愛收集奇石,穆舒氏想來想去,咬了咬牙,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幾塊奇石,都是當年梅映雪所贈。其中一塊,是若干年前,穆舒氏與梅映雪一起去郊外游玩時無意中搜羅到的,一樣兩塊,兩人各自收藏了一塊,以此紀念二人的友誼。后來才知,這塊石頭是塊罕見的化石,已經有上億年之久了,價值連城。至于其余的幾塊,雖然穆舒氏對石并沒有多大,可這畢竟都是舊人之物,每個都是回憶,哪一個都不忍舍棄。穆舒氏挑了半晌,才從中選出一個通體白色、上有紅梅花紋的石頭,據說這個曾是梅映雪與其夫君的心頭好,原本是雪白的,價值不菲。后來梅映雪被拋棄,終于查知那個負心人另娶妻子之時,曾怒而欲將此石碎之,卻不小心砸破了自己的手,鮮血滴下,也滴在了石頭之上。正巧穆舒氏趕來,看到這一幕之后,趕忙幫梅映雪包扎,又幫忙清洗這塊石頭,卻發現滴在上面的血跡竟然滲透到了石里,形成了血色的紅梅紋,怎么也洗不掉。穆舒氏覺得稀奇,看梅映雪實在不想留著這塊石頭,便像她討了回去。如果現在非要送一塊,就是它吧!那畢竟是好友梅映雪最痛苦的回憶,這塊石頭就是當時的見證,如今伊人已去,它也該離開了吧!
幾件大事一了,穆舒氏也算是長舒了一口氣,剩下的就是宴席那日去前面伺候的人了,本來就是小宴,便遣陸娘與春情前去伺候,阿紫阿紅留在廚房幫手,至于紫玉、紅綿嘛,兩人都不太信得過,干脆還是留在院里好了。這期間,寶媛也曾來過幾趟,可是卻只挑毛病,既不肯動手動腦幫忙,也不肯出錢出物,穆舒氏索性也不理她,仍按原樣來辦。
宴席這日終于到了,佟福早早的帶著家伙事兒過來,還帶了很多新鮮的蔬菜魚肉之類,跟穆舒氏寒暄了幾句,就跟阿紅阿紫在府中的大廚房忙活開了,若水也特地跑去幫忙,后來卻被穆舒氏拉了出來,還教訓了幾句。崇安也提早回來,在家等著安布祿大人的到來。寶媛和丈夫如昌更不用說,提早一天便住在府中,今天更是一遍一遍的不停的問大人到的時間。穆舒氏本就緊張的不得了,被她這一鬧騰更是坐立不安,直擔心今天千萬別出狀況。可沒想到越擔心什么就越來什么,午飯過后,春情忽然鬧開了肚子,整個人不停的跑廁所,最后幾乎都虛脫了,看樣子晚上是絕對沒辦法去前面伺候了。穆舒氏無奈,只能讓紅綿頂上,囑咐了紅綿幾句,又暗中叮囑陸娘千萬要仔細著點,這丫頭心思不正,千萬別惹出禍來。
天未全黑,安布祿大人終于來了,穆舒氏跟若水,加上寶媛,都是內眷,自然不方便去前廳相見,于是便一起在錦園正屋里等消息,三人一起坐在一個圓桌邊,穆舒氏端起茶杯,慢慢的喝著茶。
寶媛坐在她的右邊,不停的向外張望著,看穆舒氏不緊不慢的樣子,一把將穆舒氏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著急道:“嫂子,他們都去了半天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樣了,您還有心情喝茶?”穆舒氏只搖搖頭,繼續端起茶杯,自斟自飲。若水坐在另一邊,也一臉奇怪的看著娘,她今天白天可是忙來忙去緊張的很,這張羅了一天,怎么到了關鍵時候,反而這么泰然?
此時,就見阿紫端著一盤菜,從門口快步走了進來,將菜放到了穆舒氏面前。
寶媛看了更急:“二嫂,喝茶就算了,您還有心情吃飯?哎,等一下,這菜這么精致,好像正是你列的菜譜中的第一道菜吧,不會是送錯了吧!阿紫,你怎么辦事的,趕快送回去!”
穆舒氏擺擺手,仍是不答話,拿起筷子輕輕叨起一嘗,微微點了點頭,對阿紫道:“上吧!”阿紫得了命令,趕忙跑向廚房,讓阿紅開始上菜。
寶媛這才反應過來:“二嫂,您是要先嘗嘗味道啊!沒想到,您可真夠仔細的,不過咱們去廚房等著不是更快?還省得小丫頭們跑來跑去的!”
穆舒氏放下筷子,皺皺眉頭:“我們若是一直在廚房盯著,大廚一緊張就難免分心,做出來的菜也會失了水準。更何況,廚房煙熏火燎的,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那個大廚又是外聘的,讓人看到我們幾個婦道人家在那守著,府中人多嘴雜,豈不讓人說閑話嗎?”
寶媛撇撇嘴,繼續焦急的向外張望:“二嫂,咱們要不要找人去前面看看?”
穆舒氏好整以暇的吃著桌上的菜:“急什么,先吃點東西吧!”
寶媛埋怨的看了眼穆舒氏,低聲嘟囔:“敢情不是給你家夫君某職位,你自然是不著急!”
若水皺皺眉,心道這小姑也太不知趣了,額娘忙了這么久還不都是為她家的事?剛待出口反駁,就覺得有人在桌下踢了自己一下,若水低頭看看,正是額娘,只能悻悻的住了口。
過了一會兒,換了阿紅端著第二道菜走了進來,這次穆舒氏并沒有先嘗菜,反而問道:“前面怎樣?”
阿紅笑著回道:“第一道菜剛上了,安布祿大人只嘗了一口便稱贊不絕,說本來聽說咱們這次要做漢菜,他就郁悶不已,又聽說是做江寧菜,幾乎對這餐都不報什么希望了,沒想到這只嘗第一口就峰回路轉了,對接下來的菜更加期待了。”
穆舒氏臉上終于現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剛待說話,寶媛著急的插嘴道:“誰管他覺得菜好不好,如昌的職位定下來沒有?”
阿紅張張嘴,沒有做聲,低頭看了穆舒氏一眼。穆舒氏微微皺眉,拍拍寶媛道:“你也太心急了,這種事哪能一上來就說,自然要酒過三巡,大家都熟悉了之后才好張口。”說罷,低頭嘗了口第二道菜,便揮手讓阿紅去送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