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落水的事情并沒有傳開,只對外說是感染了風(fēng)寒,在房中養(yǎng)病,家中人前來探視,都被穆舒氏擋了回去,鳳齡的丫頭也探頭探腦的過來找陸娘打聽過若水的情況,陸娘自然是不露聲色的回掉了。直到過了十幾日,若水重新出現(xiàn)在玉棠園請安之時,鳳齡看著她的眼神極為復(fù)雜,既有恨意又有高興還有得意,最后還摻雜了那么一點恐懼,而若水的心中也是百味雜陳,不知道自己放過她的決定是不是真的正確。
又過了幾日,穆舒氏和若水被和儀公主派人請去王府?dāng)⒃挘瑑扇酥赜瓮醺闹卸加行╈?,穆舒氏緊緊拉著女兒的手,片刻不肯松開。一個豆綠色衫子的清秀丫頭,將二人引至一處別致的院落,此處便是公主上次提到過的她居住的小院了。小院裝飾的頗有江南風(fēng)情,一進(jìn)門的右側(cè)便是一個雨花石砌的橢圓金魚池,里面擺著微型的水車、假山等等,小池旁有一塊石頭,上面有好些凹槽,若水走過去摸著這些凹槽,總覺得這處小院似曾相識。和儀公主笑著走過來,解釋道:“這是我家夫君的曬石之處?!比羲@才恍然想起,當(dāng)年梅姨所住的小院中,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魚池和曬石處,難道這是巧合嗎?若水看了眼穆舒氏,她的眼中也閃著疑惑。
和儀領(lǐng)著兩人進(jìn)屋坐定,丫環(huán)奉上玫瑰熏蒸過的雨花茶,若水只覺得這味道如同那晚的玫瑰露一樣,都太過精雕細(xì)刻,反而少了分自然的純凈之美,于是只嘗了一口,便將茶水放到了一旁。
和儀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可是這茶不合胃口,再換一杯如何?”
若水趕忙搖頭道:“沒有,只是這茶香氣濃郁,與家中所飲過的雨花茶不同?!?/p>
和儀點點頭:“這是我夫君托人從江寧尋來的,只是我向來愛玫瑰的香氣,他便親自去將這茶與玫瑰一同熏蒸?!?/p>
穆舒氏笑道:“安大人對公主一往情深,連這些日常小事也都親力親為,真是令人羨慕!”
和儀微微一笑,眼角卻有一絲苦澀一閃而過:“不說這些了,聽說前幾日若水感染了風(fēng)寒,現(xiàn)在可曾好些了,我備下了些滋補(bǔ)之物,待會兒記得一并帶著?!?/p>
“勞公主費(fèi)心了。”穆舒氏趕忙答道。
“還好。其實,今日請淑慈前來,還有一事相求?!?/p>
“哦?公主請講?!?/p>
“是關(guān)于我家女兒玫嘉,也就是紅綿的婚事。”
“玫嘉?玫瑰嘉美,這名字好。”若水笑著附和,“玫”音同“梅”,這又是巧合嗎?
“不知公主可是屬意尚寧?”
“呵,淑慈所言不錯?!?/p>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認(rèn)女宴當(dāng)日,烏蘇氏曾向公主提到過此事?!?/p>
“確實有此事,其實,玫嘉在恭佳府的日子,我都聽她說過,烏蘇氏似乎對她有些不滿。那日我沒有答應(yīng)烏蘇氏,原本是覺得剛剛認(rèn)女,想多留玫嘉幾年,再替她另選一門好親事,奈何她就是對尚寧情有獨(dú)鐘。只是這事如果我來開口,就怕以后玫嘉嫁過去會吃苦,所以,想請淑慈代為撮合。”
“公主吩咐之事,淑慈一定代為辦妥,不過公主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玫嘉現(xiàn)在是公主之女,相信府中絕不會有人慢待她的。”
“希望如此吧,一切有勞淑慈了。”
談話完畢,公主又留穆舒氏與若水在府中用飯,玫嘉此時才來作陪,看她臉色紅潤,儀態(tài)也越發(fā)的端莊優(yōu)雅,想來這些日子在王府中過的不錯。用過午飯,穆舒氏便帶著若水辭別了公主。一回家,就去了烏蘇氏處,將此事告知于她,只是措辭中沒有像公主說的那般明白,只說是自己幫著烏蘇氏問了紅綿和尚寧之事,看公主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對。烏蘇氏得了這個消息,急著將尚寧叫了回來,一起前往公主府拜會,回來之后,烏蘇氏便歡天喜地的張羅開了。這里面最復(fù)雜的一部分自然是準(zhǔn)備聘禮了,烏蘇氏雖然之前早就為自己的兒子積攢了一部分,可這次畢竟娶的是公主和一品大員之女,聘禮自然要更加豐富才行,這樣選來選去,終于將各種首飾、衣料、日常用具通通都準(zhǔn)備齊全了,又特地為公主準(zhǔn)備了一套福滿多特制的玫瑰點心,并玫瑰熏蒸的各色名茶,最后還又專門為公主訂做了一組玫瑰的文房四寶。
聘禮送去之后,兩家一起議定了婚期,日子竟然定在三月十四,離現(xiàn)在只半月左右,時間未免有些太倉促了,恭佳府的眾人聽到這個消息也都有些吃驚,而且選的日子里還帶個四字,總覺得不夠吉利。烏蘇氏倒是滿不在乎,一心一意的只想盡快將玫嘉娶進(jìn)府中。
隨著日子的逐漸臨近,恭佳府中也是越來越熱鬧,之前的各種爭端與不合全都拋在了一邊,闔府上下都專心的為這長房嫡長子的婚事忙做一團(tuán),穆舒氏和納蘭氏也加入到其中,跟烏蘇氏每天商議著如何請親友,如何安排住處,如何布置前廳,如何準(zhǔn)備婚宴,三個妯娌的關(guān)系第一次如此和睦。府中的幾位大小姐也被分別安排了工作,韻靜和怡亭負(fù)責(zé)幫著采買各項應(yīng)用之物,而管理這些物品的工作都?xì)w給了鳳齡,若水則是負(fù)責(zé)幫忙布置婚房和觀景閣。
就在三月十三日這天,一切終于都準(zhǔn)備完畢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氣,若水坐在觀景閣的大廳之中,累的不想動彈,但看看自己十幾天的勞動成果,又覺得一切都值了,回想起在現(xiàn)代當(dāng)個小白領(lǐng)每天擠公交上班的日子,突然間很是懷念。明天就是大哥尚寧的婚事啦!原本還以為他與紅綿身份相差甚遠(yuǎn),如果真想終生相守,只怕還要有一番波折,沒想到竟突然有了這么大一個轉(zhuǎn)折,紅綿變成了玫嘉,兩人的美好日子指日可待了吧!可見世事無常,凡是都得向好的方面看!若水瞬間信心百倍,恩,自己也要為著美好的明天努力才行!若水四處望了一眼,確定沒人之后,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緊握雙拳,高舉右臂,大喊道:“我是超人,我要努力!”喊完之后還覺得不過癮,索性站到椅子上,再次高喊道:“為了勝利,向我開炮!”
突然一只手臂環(huán)向若水的腰,將她一把抱了下來,若水嚇了一跳,撥開那只手臂,回手便是一巴掌,卻在那人的臉頰處硬生生的停住,竟然是孫承運(yùn)。若水一時有些尷尬:“孫……孫公子怎么會在這里?”
孫承運(yùn)清秀的臉上現(xiàn)出一絲不悅:“什么時候這么客氣了,叫我承運(yùn)!”口氣雖溫柔,卻不容置疑。
若水勉強(qiáng)笑道:“孫公子是家中的客人,還是客氣些好?!?/p>
“你在生我的氣?怪我這幾日沒來看你?”
“公子說笑了,公子對若水有救命之恩,若水一生一世感激不盡,怎會怪公子呢?”若水越說越心虛,孫承運(yùn)畢竟救過自己,自己這樣的態(tài)度實在有欠妥當(dāng),可是想起穆舒氏的警告和上次的傷害,她只想快點逃離這里,“若是沒事,若水先告退了?!?/p>
孫承運(yùn)臉色終于沉了下來,一把拉住若水:“這就是你的知恩圖報?”說罷深吸了一口氣,也不顧若水的反對,拉著她一路從邊門出了恭佳府,府中的下人都聚集在松蒲園聽烏蘇氏訓(xùn)話,兩人一路走出去,并沒有遇到什么人。孫承運(yùn)抱著若水進(jìn)了馬車,對車夫說了個地名,馬車慢慢行駛起來。
若水在車中憤怒的看著孫承運(yùn):“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孫承運(yùn)抱著雙臂坐在馬車的車門處,臉上又掛起了惱人的笑意:“怎么?不準(zhǔn)備再裝淑女了,恭佳府的二小姐?”
若水一愣:“你……你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
“打第一天就知道,你的著裝根本就不是丫頭的樣子,只不過堂堂恭佳府的大家閨秀在書房外拉著一個男子為另一個男子大哭,多少會有損閨譽(yù),我只是給你留個面子,而且……”
“你……”若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敢情這家伙一直在耍自己,還真跟鳳齡說的一樣,自己真是好騙的很,若水想到這,心中更怒,惡狠狠的瞪著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可接下來的話,倒讓她一下子泄了氣。
只聽孫承運(yùn)繼續(xù)道:“而且,你當(dāng)時的樣子真的很悲傷,楚楚可憐。呵,我希望還能再見到你,也希望再次見面時,你不會因為尷尬躲著我。沒想到,不希望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下去了?!倍罂戳巳羲谎郏D了頓,又道:“好歹我也救過你,今天,今天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去郊外走走,就當(dāng)報恩吧!”說完便看向窗外,不再說話,臉上笑意全無。
若水看著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種負(fù)罪感,孫承運(yùn)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前還幫過自己,剛才的那種態(tài)度對待他,也確實是有些傷人了??上胂胨麆偛艧o禮的舉動,道歉的話就實在說不出口,于是也學(xué)他,默不作聲的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