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嘆了口氣,這個結總要解開的:“我明白的,那件事也怪我,在宮里,你……要萬事小心。”說完了又想起一事:“德妃娘娘似乎聽說過你跟哥哥的事,這次我又被分來服侍你……”
耿灼華抓住若水的手微微一緊:“走一步看一步吧,在她們面前,我會盡量疏遠你。”
若水輕輕一點頭:“來日方長,最近我也會少去御膳房。”耿灼華聽了這話,這才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叩門聲響起,若水趕忙低下頭繼續(xù)鋪床,耿灼華打開門,緋心站在門口道:“午飯時間到,請小主去麗景軒用膳。”耿灼華點點頭,整理了一下儀容,舉步出了門,若水低頭跟在她身后,經過緋心旁邊的時候,聽到緋心低聲道:“待會兒伺候小主用完飯,先回來收拾好行李才準吃午飯,慢手慢腳的。”若水點頭應下,心里卻生出些許煩躁,這個緋心姑姑就像長在背后的眼睛,時時刻刻的盯著你的一舉一動,讓人透不過氣來。這次哥哥跟耿灼華的計劃,不知道會不會壞在她手上。
麗景軒里放了四張大桌,每桌十人,秀女們都已到齊,不用說,耿灼華、伊珍還有鳳齡怡亭自然是同一桌的,若水冉悠這些伺候的宮女們各自站在秀女身側。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滿漢菜肴,每一道旁邊都插著銀牌,飯菜冒著縷縷的熱氣,累了一早上的秀女們這會兒早就饑腸轆轆,開心的盯著一桌子的飯菜,其中一桌的一個秀女,眼睛瞪著黃面餑餑,剛要伸手拿筷子,手背就被藤條輕點了一下。她不滿的轉過頭,緋心微笑著站在她身后,笑的她直發(fā)毛,她訕訕一笑,揉著手低下了頭。坐在她旁邊的一個秀女冷冷笑道:“真是沒見過世面!這一桌子都是些什么啊,還能饞成這樣!連個鮑魚燕窩都沒有,宮里就吃這個?”
緋心仍是微笑道:“回小主,宮里自有宮里的規(guī)矩,秀女們每日的飯食都有定例。”
那秀女則是冷哼道:“少拿規(guī)矩壓我,不過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我們的份例可是不少的,這桌子菜才能用掉多少,別是有人中飽私囊了吧!”說著上下打量著緋心。
緋心笑容愈濃:“小主說的事,緋心在宮中這么多年從未聽說過。宮中御膳講究的是精益求精,正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就像這桌上的鑲豆芽,所有的豆芽都得粗細相同,凡是太粗太細的都要扔掉,而后還要掐成長短一樣的條,但凡掐的不好,也要全部扔掉。而且這道菜看起來簡單,實際上豆芽里面卻是用針尖嵌進了雞絲,這雞絲也有講究,要取雞身上最美味的部分,一只雞也挑不出幾兩。小主剛剛進宮,對宮中的事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小主的一言一行,奴婢都要記錄在案,相信晚上呈報給鈕祜祿皇貴妃的時候,娘娘也會體諒的。”
那秀女聽前半句時還有些不屑,待聽到佟佳皇貴妃幾個字,臉立時白了,她咬住唇白了緋心一眼,不敢再說話。其他的秀女們一看到這個架勢,自然都不敢再輕舉妄動,立刻屏聲靜氣端正的坐好。緋心背對著門口,用不高不低的清亮聲音、優(yōu)雅的姿態(tài)將用膳的規(guī)矩一一講解演示完畢。而**女們開始幫她們布菜,緋心讓若水幫忙一并照顧伊珍,自己在房內繞了兩圈,仔細的盯著每個秀女的一舉一動,但凡稍有失誤的,便會在手背上輕點一下,畢竟這些秀女大都是有背景的,不宜處罰過重,不像宮女們,打罰由人。
若水早就見怪不怪了,她按著哥哥的囑咐,從酸菜鍋子中挑那些橢圓的丸子盛給耿灼華,將那一個個看起來很飽滿圓潤盛給伊珍。伊珍瞧著有些奇怪,可吃飯的時候又不好言語,只是拿眼角悄悄瞥著二人。一頓飯安靜的吃完,若水扶著耿灼華起身,耿灼華微微一笑,一轉身時,卻碰倒了桌上的碗筷,湯汁留了滿滿一桌子。緋心立時走了過來,二話不說,照著若水的小腿就是一藤條,耿灼華嚇了一跳,趕忙伸手去替若水擋藤條,卻被走過她身邊的鳳齡一把抓住。藤條落在若水腿上,火辣辣的疼,若水心中有些無奈,這不會就是哥哥跟灼華想出來的主意吧,故意犯錯,讓緋心記下,然后將耿灼華撂牌子。只不過這樣做的結果,耿灼華倒不見得會挨多少罰,自己倒是肯定會因為服侍不力,得吃不少頓藤條面了,不過為了哥哥,認了吧!
出了麗景軒,灼華四人走在所有秀女們的最后,鳳齡親密的跟耿灼華挨到一起,低聲道:“好姐姐,原本還我還不太相信你,今天之后,你就是我鳳齡的好姐妹。”
伊珍也在旁邊低聲插話道:“也不能怪灼華,誰叫那丫頭沒安好心,吃飯的時候,她還故意挑些做的不好的丸子盛給灼華呢,挨一下子也是應該的,只不過灼華你也要小心,萬一被記了下來,可能會被撂牌子的。”耿灼華虛與委蛇的笑笑,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一到房間里,耿灼華趕忙關上門,拉著若水直道歉,若水拍拍她的手:“沒什么,你也不是故意的。”
耿灼華嘆口氣:“我怎么都沒想到會弄成這樣,將來我會盡量注意的,不會再連累你。”
若水搖搖頭:“別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你可是我未來的嫂子呢!”若水邊說著,手上收拾行李的動作越發(fā)快了起來,忙了一早晨,她這會兒也真的餓了。不一會兒,門口響了兩聲清脆的手指拍手掌的聲音,若水已經將行李整理的差不多了,她再次確認了一下,而后對耿灼華躬身行禮道:“小主,房間已經整理好了,請您先休息一下吧,到了下午學規(guī)矩的時候,奴婢會準時來請小主。”雖說仍然是朋友,可在宮里,規(guī)矩不可廢。
耿灼華自然也明白這一切,她沖若水眨眨眼,輕輕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若水則是微笑著出了房門,冉悠正在門口等她。
宮女的飯食自然不能與秀女相比,八人一桌八個菜,都是些大路菜,燒排骨、獅子頭之類的,最后一個沙鍋什錦,宮里的味道雖然也不錯,但比起滿兒的手藝,實在還是差了一點,最重要的缺了一味親情料。這點倒是跟之前在寫字樓上班的感覺很像,中午叫個盒飯,點來點去就是那幾樣,每個人面前飯菜也都差不多,大家悶聲不響的吃自己飯,打自己的電腦,吃完后還要再回味一下自己是不是又吃到了好些地溝油和味精,想想剛用過的塑料盒是不是白色垃圾,看看身邊的同事有的帶著父母給做的飯來上班,就覺得很羨慕。
下午,秀女們在前廳學規(guī)矩,從最基本的走路姿勢開始,她們排成一排排,一遍遍的走著,緋心在旁邊看著教導著,若水她們就是陪站了,秀女們一休息,她們要立刻從房間的冰桶里取出涼爽可口的甜品,供秀女們享用,她們自己只能是默默的站著,站一下午,一口水也沒有。其實原本也根本不需要這樣,她們大可以在房間內等著,秀女休息的時候再出來就是了,可惜緋心非要說今年選秀與往年不同,得讓主子們感受到宮女的勤懇和努力,讓主子們肯定她們的功勞,才更有利于大家升姑姑,其實說白了,還不是因為她第一年負責教導秀女,第一次一下子管理這么多的宮女,想為自己博個好名聲。
若水很無聊的想著,一起的幾個宮女都是滿腹怨言,沒精打采的。正在這時,一個女子慢慢走了過來,她梳著兩把頭,只插了一只點翠金扁方,身上也只穿一件簡單別致的旗裝,不過能在宮中如此閑庭信步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這位就是鈕祜祿皇貴妃了,在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宮女一個嬤嬤。若水幾人剛要行禮,她就沖她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必多禮,自己則是靜靜的站在那兒看秀女們練習。若水悄悄的跟耿灼華打了個手勢,耿灼華自然會意,練習的步子漸漸亂了起來,還時不時的東歪西歪,緋心不耐的拿藤條點了她好幾次,可耿灼華卻完全沒有改進,當緋心的藤條再次伸向她的時候,她驚恐的向旁邊一躲,腳下一扭,正好推倒了身旁的秀女,多米諾骨牌一般,整隊的秀女都被推的趴到在地,若水幾人趕忙上前幫忙。
站在遠處觀看的皇貴妃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慢慢走了過來,所有的人一起跪下行禮。皇貴妃一抬手,大家都慌慌忙忙的站起來,耿灼華扭傷了腳,穿著花盆底更加站立不穩(wěn),只能靠著若水肩頭,眾人中唯獨緋心仍然跪在地上,她雙手擎起藤條道:“奴婢失職,請娘娘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