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么要求我們?”秀女當中有人聽不慣緋心的語氣。
“不是我要求的,是皇貴妃娘娘的命令,我只不過是代為傳達而已。”緋心的語氣不容置疑。
耿灼華跟若水之前驗看回來時,也感覺得儲秀宮的氣氛很異樣,只是當時兩人滿腹心事,都沒有仔細去想。如今看來,事情真的有些詭異了。
耿灼華拉著若水到了儲秀宮后面的花園散步,她邊走邊低聲道:“難道那天那杯摻著天花散的水被鳳齡喝了?”
若水低頭跟在后面:“很有可能,你們昨晚一起喝茶聊天,如果中間有人喝了那杯水的話,毒性應該在昨晚發作,偏巧鳳齡今早就病了。而且天花傳染,現在被隔離也不稀奇了。”
“那她怎么沒有馬上被趕出宮去?”
“伊珍剛拉著你向皇貴妃娘娘求了情,娘娘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出爾反爾!”
“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鳳齡怎么會喝了那杯水,當時我把那杯水放在了一張高幾上,還用手帕蓋了起來,她們不可能知道的啊!”
“那你當時有沒有離開過房間?”
耿灼華低頭思索了一下,突然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緋心喊你們去御膳房的時候,我曾經走到窗前看過。”
“那時房見里都有什么人?”
“她們三個都在。對了,你之前說過的,鳳齡跟怡亭都想破壞我跟尚容的事,難道說是她們自導自演?可是,以身試藥這個方法也太兇險了吧!”
“未必沒有這個可能,只不過她們又是怎么知道天花散的事呢?”若水想的一頭霧水,她搖搖頭,忽然想起一事:“對了,那天花散的藥性今天晚上就過了,不知道御醫會不會發現?”
耿灼華也緊張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若水慢慢搖搖頭:“咱們不能靠近鳳齡房間,接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我主保佑。”
晚上,鳳齡的情況好轉,身上的紅疹漸漸褪去,也不再發熱。第二天一早,緋心請來御醫為鳳齡診脈,御醫也稱鳳齡身體已經無恙,只是照發病的情形來看,應該不是天花,倒像是誤服了毒藥。緋心聽了這話自然大吃一驚,此事如果張揚出去,只怕她也難辭其咎。可就在她暗中調查這件事的時候,鳳齡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御醫的話,立時拖著尚且虛弱的身子鬧了起來,非要去見皇貴妃娘娘,請娘娘務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給她一個公道。最后是緋心在旁邊極力勸慰和保證,這才將鳳齡安撫下去。耿灼華和若水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生怕這件事被揭破,兩人的性命是小,就怕連累了尚容和家人。
這件事情鬧騰了一天,半夜若水躺在床上仍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熬到快起床的時辰,她早早的下了床打水洗漱。忽然一個小石子打到了她的臉盆里,若水仔細一看,小石子外竟然還包著一張紙。若水向四處看了看,并未發現什么人,于是悄悄將紙條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眼見未必為實。”紙的右下角還畫了一株盛開的蘭花。若水看的奇怪不已,誰給她的紙條,究竟又在暗示什么?這時,忽然房里傳出有人起床的聲音,若水趕忙將紙條塞到嘴里吞了下去,然后快走幾步到井旁打水。起床的是冉悠,她走到若水旁邊道:“怎么,昨夜又沒睡好?”若水有些心虛的沖她點了點頭。
兩人洗漱好,又幫著可雁整理完畢,忽然聽見儲秀宮后花園的方向吵鬧不停,大家趕忙跑去了花園。緋心怒氣沖沖的揪著一個丫頭往花園外走,手里還拿著一張紙。而被她揪著的丫頭正邊哭邊求饒:“好姑姑,求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緋心哪里理她,將她一路拖著往秀女們的住處走,經過若水旁邊的時候,若水才認出那丫頭居然是蘭兒。所有人都好奇的跟著緋心一起,一直來到了鳳齡的房間門口。秀女們也都聽到了吵嚷聲,都紛紛穿衣起床。
鳳齡打開門,看到蘭兒跪在她門口哭個不停,便問站在旁邊的緋心道:“姑姑,這是怎么回事?”
緋心冷笑道:“小主,這個丫頭,就是給你下毒的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驚,而最吃驚的自然是若水和耿灼華了,她們最清楚事情的內幕,這根本跟蘭兒一點關系都沒有。
只見緋心晃了晃手中的紙,繼續道:“小主,我為了查出給你下毒的人,一夜都未睡好,于是特地早起了一會兒,打算再收集一些線索。可沒想到剛出房門,就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往花園走。我自然是悄悄跟了上去,結果就讓我發現了這個丫頭在花園的僻靜處挖了一個小坑,打算將這張紙埋起來。她一看到我就嚇了一跳,在我的不斷逼問之下,她終于全部都招了,是她趁你前天晚上跟灼華、伊珍、怡亭幾位小主一起慶祝的時候,在你的水里下了毒,這張紙就是包那毒藥的紙。”
“什么?!難怪了,那天晚上就是你來伺候我們的,我說我怎么當天晚上就病了!說,你為什么要害我?我跟你有什么仇怨?”鳳齡越說越說氣,聲音漸漸尖利起來。
蘭兒跪在地上抽泣道:“都是蘭兒一時糊涂,求小主饒了蘭兒吧!蘭兒再也不敢了!”
“一時糊涂?!”鳳齡伸手猛的給了蘭兒一耳光,“少給我裝蒜,說!幕后主使你的人是誰?”
蘭兒捂著臉繼續哭道:“沒有人主使,真的是蘭兒一時糊涂,蘭兒錯了!”
“錯了?!”鳳齡又揚手給了蘭兒幾個大嘴巴,“不肯認是吧?好,我這就去告訴皇貴妃娘娘,讓你凌遲處死!”說著就要去找皇貴妃。若水也著急起來,恨不得立刻沖出人群,承認是自己的錯,耿灼華在后面死死的拉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尚容!”若水立刻向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牢牢的站住了腳,要沖出口的話,也最終沒有說出來。
蘭兒被那頓耳光打的一陣暈眩,她撐著地慢慢站了起來,憤恨的望了眼鳳齡,拿衣袖抹了一下眼淚道:“我就是討厭你,不過仗著自己是明珠外孫女的身份,整天價頤指氣使!我就是看不慣你,就是要讓你撂牌子!”說完,蘭兒忽然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東西放在自己嘴里,緋心大驚失色的喊道:“不好,這丫頭要自殺。”說著奔過去掰她的嘴,可蘭兒死死的咬住牙,不一會兒,一股黑血從她口中涌出,她拼盡最后的力氣握住緋心手中的那張紙,塞到了自己嘴里,而后轉向若水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慢慢閉上了眼睛。若水呆愣在那兒,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之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么去了,她這是在為自己頂罪!難道說她知道了自己的一切計劃,難道她只是為了自己當初幫過她而報恩?這個傻丫頭!其實自己比她還傻,不是嗎?還妄想憑借自己的小聰明幫耿灼華跟哥哥在一起,可卻忘記了皇宮中有無數雙的眼睛,也有無數的爭斗,最重要的,她自己,也終于為一己私利,眼睜睜的看著一條無辜的生命為自己而死,難道說,進宮這些日子,她的心也慢慢變得狠了?
若水也不知道接下來的幾個時辰是怎么過的,她只知道自己求了緋心送蘭兒最后一程。如今人已經死了,緋心倒也無謂再多做阻攔,尸體是不祥之物,自然也不能多留在宮中,于是就由若水跟冉悠一起送了蘭兒出去。看著蘭兒的尸體被草席一裹,扔在一輛破舊的板車上拉出了皇宮,若水的心也漸漸的麻木了,說不有一天,自己也會這樣出宮吧……
若水跟冉悠相伴沉默的回了儲秀宮,秀女們的訓練已經開始了,一看到兩人回來,都捂著鼻子皺著眉躲得遠遠的,生怕染上了穢氣,耿灼華想走過來安慰若水,卻被伊珍拉到了一旁。緋心不耐煩的看著兩人道:“板著臉給誰看呢?那丫頭是死有余辜,你們兩個趕快給我洗洗去,再換身衣服,然后回來伺候小主。”
若水面無表情的向緋心和小主們施了禮,慢慢的回到住處,便一直坐在床上不動。冉悠輕輕坐在她旁邊道:“別再想了,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如果說有錯,我也有錯。”
若水默默的搖了搖頭,仍是不動不言。忽然有人一下推開了門,只見鳳齡打扮的花枝招展,俏生生的立在門口。她因為生病,今天不用一起訓練,這會兒她巧笑倩兮的道:“吆!恭佳府的二小姐怎么好端端的變成這副癡癡傻傻的模樣了?跟我來,我給你看樣好東西,保管你看了之后,立刻精神百倍!”說著也不管若水同意不同意,走過去一把拉起若水往后花園拖。
若水想甩開她,卻又渾身無力,只得跟著她一起走。鳳齡邊走邊笑道:“你不是為蘭兒的事情難過嘛!我替你想了個好辦法祭奠她,人死了都要獻祭品的嘛!你看看我準備的這個祭品你們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