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半天的雪,在響午時分終于落停,風也變小了,太陽從云層鉆出,露出明媚的笑臉。
屋頂的雪在太陽底下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小院子里的積雪,已被溫慧娘掃到院子一角。
好兒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沾著草灰的小臉頗為滑稽好笑,一雙烏溜純凈的眼睛看向溫慧娘說道:“娘,快進來,我煮好姜湯了。”
正在這時,小院大門傳來開鎖聲音,隨著兩扇木門被推開,莊頭娘子穿著厚重的棉衣棉褲棉鞋,頭戴一頂圈兔毛的棉帽,出現在門口。
凌厲的眼神掃過小院子,停在溫慧娘臉上,莊頭娘子頂著張馬臉大跨步走進來。
好兒一看不妙,小身板迅速一閃,跑進廚房,把剛盛出碗里的姜湯蓋上個大碗,端到草堆里掩蓋起來,飛快地掄起勺子往剛煮過姜湯的小鍋倒進冷水,上蓋。
她人小卻動作極快,做完這一切不過數秒時間,當她大開廚房門走出來時,莊頭娘子還沒走到溫慧娘面前。
瞅見好兒從廚房出來,莊頭娘子的腳步略一遲疑,冷冷掃眼母女二人,折身往廚房門口走去。
“溫慧娘,剛才在鍋里煮了什么?”莊頭娘子兇狠的聲音在廚房響起。
溫慧娘臉色微微一變,正想開口,好兒搶先一步做了回答,走到廚房門口朝里說道:“張管事,我娘掃了院子里的積雪,我想給娘燒點開水解渴。”
“燒開水解渴?!”莊頭娘子幾乎是咬著牙齒“砰”地轉身,馬臉上的橫肉顫顫地抖了抖,露著惡意的眼睛射向好兒,厲聲道,“誰讓你燒開水的?你兩個賤人,有什么資格用我的柴火來燒開水?!過個冬四五個月,你當我下晚莊的柴火是天上掉下來的?!啊!”
“我只用了三根木柴,張管事。”好兒壓抑著心里的怒火,辯解道。
“你個賤丫頭,還好說三根木柴?三根木柴我能煮熟一鍋飯了!”
莊頭娘子怒叫著,忽然伸長脖子嗅了嗅,這廚房里的空氣中似乎有什么氣味?
好兒的小眉頭皺了皺,眼珠子一轉,左手伸進右手衣袖內,迅速擰了自己一把,痛感襲來,她張嘴“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張、張管、事事,我沒有亂、亂用木柴。。。嗚嗚。。。我沒有。。。”好兒哭得鼻子一抽一抽地,兩小肩膀一抖一抖地,眼淚嘩嘩地往下掉。
心底,實則把自己狠狠鄙視了一把,丫的,她一個現代輕熟女,竟然有天淪落到扮嫩裝哭,讓那群狗黨們知道了,還不得笑到天雷滾滾。
恰好一陣冷風吹進來,廚房里立即卷入一股寒流,莊頭娘子再嗅,空氣中什么異味也沒有,難道是自己錯覺了?
她狐疑地在廚房里打了個轉,這邊翻翻,那邊搜搜,抬腿還往柴垛踢了踢。
見什么可疑都沒翻到,莊頭娘子走出廚房,在門口不懷好意地用力推了一把好兒。
好兒站不穩,踉蹌后退。
“好兒。”溫慧娘慌得急忙上前,在后面扶住女兒的小身板,心中敢怒不敢言。
莊頭娘子不理會二人,陰沉著馬臉將小院子重新掃視一遍,心中實則轉著壞念頭,想再找些什么活兒派給這娘兒倆干才心里舒坦。
可這天寒地凍的時節,那莊稼地兒就硬得跟石頭似地,什么也種不成,至于砍柴摞草,那都是在下第一場大雪前就備足了的,如今就剩下做飯做菜洗衣服打掃,以及喂豬喂雞這些輕活兒。
莊頭娘子一時想不出還能攤派什么活計給這娘兒倆,心想這送來的不是時候,以后還有的是時間來折磨,她就不信以自己的手段,這對賤人能捱到明年這個時候。
想起進來的目的,清清嗓子,重新露出惡狠狠的表情。
“我可警告你們,來了這里,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別妄想著弄什么幺蛾子逃跑!”
說著突然逼近溫慧娘,一把揪住她衣領,唾沫星子在空中直飛,惡意橫生的眼睛陰冷發寒,“你這個毒害我夫人子嗣的賤人,你永遠也別妄想還能回去!你如果老實聽話,或許我會考慮讓你們繼續活著,否則。。。哼!夫人心善,我可不懂仁慈是什么東西!”
隨著莊頭娘子揚長而去,“啪嗒”一聲,小院大門重新上了鐵鎖。
太陽照在身上,有種淡淡的暖和,溫慧娘的心里,卻比臘月的雪天還要寒凍。
即使遠離了傷心之地,剛才那番話,仍讓她心口隱隱作痛。
曾共苦,卻不能同甘,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心傷心痛心寒?
最可憐無辜的便是女兒,從出生就跟著她吃盡苦頭,更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險些丟了小命,卻得不到他的半點關懷愛惜。
溫慧娘忽然蹲下,抱緊年幼的女兒,瞬間淚流滿面。
“娘。。。”畢竟母女連心,即使靈魂已換,好兒仍感受到一種不是自己散發的傷心難過,之中還夾雜著說不清的一股恨意。
“好兒,都是娘不好,娘拖累了你。”溫慧娘哭著說道。
好兒的小手輕輕拍著溫慧娘的后背,心記掛那碗姜湯,附在她耳邊說道:“娘,不哭。娘先跟我進廚房。”
母女倆進了廚房,關好門,好兒趕緊從草堆里端出姜湯,還熱著呢。遞到溫慧娘手里,微笑道:“娘,你累出了汗,喝了姜湯防傷寒。”
溫慧娘感動地看著懂事的女兒,一邊掉淚一邊喝下姜湯,出了冷汗的身體瞬間熱熱的暖和起來,十分的舒暢。
好兒端了小板凳坐靠在溫慧娘懷里,心知莊頭娘子剛才來過,至少晚上或明天才會再來察看,為謹慎起見,她還是放低聲音說道:“娘,母夜叉剛才突然跑來,無緣無故說那些話,是不是很奇怪?”
往常那惡婆娘也會說這些,但都是在她們母女干活時訓斥的,像今天無端端跑來只說了那些話,實在有些反常。
溫慧娘想了想,搖頭道:“她已經兩天沒罵我們了,估計今天就是過來出氣的。”
好兒卻晃了晃小腦袋,不知怎的,她有種直覺,那母夜叉十有八九有什么事情瞞著,剛才的話明顯就是為了警告她們別想逃跑。。。
驀地,好兒心中打個激靈,難道今晚莊里有什么活動,無暇顧及到她們這里?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今晚不就是個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