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璐眼前不由再現(xiàn)了那屠戮冷冽的眼神,與吳倫幾乎如出一轍的言論,所不同的是吳倫不屑像岳正這樣解釋。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程璐意外地沉默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岳正。
呂重繼續(xù)沉默,崔自民就不得不站出來,“這正是我希望的,管理層進入新鮮的血液,就要融合進新的項目管理。不是說先前的就是錯的,大家角度不同,但這不是正是我們需要的?多角度看待問題,互相取長補短。我希望各位會后能進一步討論溝通,拿出更加完善的項目流程方案,呂重,你負責跟進吧,月內(nèi)拿給我看。”
吳倫不知道一直開到下班也沒有結(jié)束的高管會議在討論什么,他一屁股坐進楊濤的車里,嘴角一扯,“換車了?”
楊濤怎么看不出吳倫眼里的玩味,帶著天大冤屈的表情,“靠!你以為我給自己買的?”
吳倫失笑,“我不要。”
楊濤愕然,隨即恍然,“放心,不是從你的提成里面扣,我另外送你的。這車也不貴,怕你遭嫉,就三十多萬,代步還行。”
吳倫搖搖頭,“提成我也不要。”
楊濤看了吳倫一眼,從吳倫沉靜的表情他能看出來,他是認真的。心里一嘆,尋條小路將車停靠到路邊,默然無語。
吳倫還是第一見到楊濤這么嚴肅的樣子,不由失笑,下車,楊濤追著跳下車,猛地一下甩上車門,沖過來一把揪住吳倫的衣領(lǐng),話沒說,臉卻已經(jīng)漲得通紅,“就是到現(xiàn)在,我還是不配做你的朋友?”楊濤幾乎是在吼。
吳倫卻笑,“是朋友才能這樣抓著我的領(lǐng)口。”
楊濤一愣,揉捏了吳倫的衣領(lǐng)幾把才漸漸松開,“那你為什么不要,你到底是什么人,這幾千萬在你看來就什么也不是?至少你能送李南出國治療,能買套房子給李娜一個家,這些你都不需要?”
“李南的事情我自有辦法,我是想給李娜一個家,但卻不是你描述的。我只想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而我現(xiàn)在的工作稍過時日就能給她一個女人需要的安全感和家,你這筆錢對我而言是多余的。”
楊濤卻哈哈大笑,“被我詐出了吧,你這個人果真不簡單。”
吳倫撇嘴一笑,卻在問自己,自己也有朋友了嗎?
“那你幫我為什么?不要說是因為我的糾纏。”楊濤一屁股坐在路邊。
吳倫也走過去,看著火紅的夕陽,“你倒忘得干凈,你不是要我證明給你看真正的掮客是怎樣的。”
楊濤斜瞄了吳倫一眼,“就為了這個?”
吳倫笑,“愛信不信。”
“我信,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和我們這種人不一樣,我們在乎的都是你要丟棄的。”楊濤頗有幾分感慨。
吳倫不答他,卻問,“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楊濤嘿嘿一笑,“爽!”
“因為這次賺得多?”
“別試探我,是你說的做真正掮客的感覺。”
吳倫曬笑,“你還差得遠。”
“總比你做縮頭烏龜好!”楊濤嗤笑,但隨即慨嘆,“雖然一次成功代表不了什么,但你的確誘惑到我了,不止是這一次賺的錢就頂我過去幾年的總和,更在于你的手段。和你比起來,我感覺以前的自己不過是倒買倒賣的小商販,也難怪我在東城做土地掮客的時候別人叫我們地蟲,倒也形象。”
吳倫撇嘴一笑,“掮客的定義被濫用了。如果只是做一些中介交易,除了資金量的不同,本質(zhì)上和小商小販倒買倒賣沒區(qū)別,并不是真正的掮客,掮客在于對買賣交易的絕對主動權(quán)。掮客作為交易媒介,必須握有買賣的主動性,其實這也是這次你為什么能獲得遠超以往的巨額收益的原因。”
楊濤仰頭看著已經(jīng)變得五彩的天空,長舒一口氣,“你知道嗎?我父親是礦工,死在礦井里,母親一人將我拉扯大,從那個時候我就對社會充滿了憎恨。我說服自己為了錢拋棄良心,因為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你不賺的錢別人也會去賺,有些人更是拿別人的血汗去賺錢,但我依舊有著負罪感,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不過在土城銅礦上我賺了那么多錢,卻讓我比以往都要心安,這幾天睡得很踏實,我可是從中賺了五千萬啊!而我卻這么想,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恥?”
吳倫笑,“你去土城銅礦看過了吧。”
“你怎么知道?”
“從你眼睛里看出來了。”吳倫笑。
楊濤沉默了片刻,說道,“土城銅礦原來是當?shù)匾患倚〉V企開采,安全設(shè)施簡陋,施工條件差,管理人員貪污腐化,徘徊在虧損邊緣,這也是為什么被當作廢棄尾礦進入拍賣流程的時候職工們沒有鬧,他們是希望有更好的礦業(yè)公司來進行管理。但他們的想法是錯的,與劉東書交易的采礦公司怎么會不知道自己拿到手里的是一個燙手山芋,隨時會燙到自己,他們要做的只能是進行掠奪性開采盡快收回投入,裹著巨額利潤脫身。他們這些人不可能有對礦區(qū)的責任感和良心,而這些對于當?shù)氐穆毠ぐ踩铜h(huán)境都是災(zāi)難性的。我們無意中做了一件好事,最后由西省礦業(yè)名正言順地接手。西省礦業(yè)是一家上市的大型國有礦企,對于土城的礦業(yè)職工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這并不是無意中,你要事后不被人追究,干干凈凈脫身,事情的最后結(jié)果就必須符合基本的社會規(guī)則,而這就必須是各方群體利益最大化。”
楊濤不由得深深看了吳倫一眼,嘴漸漸咧開來,笑。
兩人的遲到并沒有引起園子的不滿,園子到現(xiàn)在還沉浸在李南緩緩站起來的興奮中。李南朝吳倫無奈地笑笑,吳倫微微點頭,他很清楚是什么情況,園子一定又在勸說李南出國治療了,李南實在沒有辦法,只有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康復(fù)進度。
李娜自始至終呆坐著,直到吳倫輕輕攬住她的肩頭,才慌忙用手背撫了一下眼睛,轉(zhuǎn)過身來,眼睛卻是紅紅的,淚水片刻間又溢滿了眼眶。
一席盡歡,除了有兩撥人插進來說著巧遇的話語,笑問楊濤有沒有什么發(fā)財?shù)纳狻o堖€沒吃完,單倒是被搶著買去多次,弄得酒店還以為來了什么大人物,酒店經(jīng)理親自過來,沒看出什么端倪,只能大發(fā)貴賓卡。楊濤卻沒有就此拿腔捏調(diào),人走后嬉皮著臉向園子獻媚,園子瞪了回去。
吃飯的地方離朗景苑不遠,一行人便步行著回去,園子搶著推李南,和李娜走在前面,楊濤嘿嘿笑著攬住吳倫的肩頭,“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沒看到我剛才多風光?”
吳倫輕輕一肘子,楊濤就兔子般地跳開去,小心翼翼地靠近,“靠!你上次搗得老子現(xiàn)在還痛著,你再搞這一套,老子和你斷交!”
吳倫無辜地攤攤手,“你是男人,就別貼我太近。”
“去死吧!”楊濤恨恨而語。
吳倫當沒聽見,“有人找你合作是好事,但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楊濤撇撇嘴,“小打小鬧的不想做了,要做就做大的,所以對他們沒興趣。”
“你有什么打算?”
“UNOL知道不?”楊濤說完就驀的感到一股寒意,是吳倫的眼睛,剛才剎那間的凝視。
“不知道。”吳倫不咸不淡地說道,眼神依舊銳利,但卻沒有了剛才讓人驟驚的冷冽。
楊濤將震驚壓下,撇嘴一笑“別裝了,你從美國回來,會不知道?UNOL是美國最大的地下信息提供商,不過要不是UNOL最近在中國設(shè)立分部開展業(yè)務(wù),國內(nèi)知道的并不多。”
吳倫不置可否,“你想申請UNOL的會員?”
“沒錯。”
吳倫眉頭微皺,“為什么不是IOL和COL,前者進入中國時間較久,后者雖然規(guī)模較小,但發(fā)展也很快,具有本土化的優(yōu)勢。”
楊濤嗤笑,“不裝了?你說不知道,但你比誰都清楚,IOL提供的信息主要采用供需模式,也就是你需要什么信息,然后在IOL發(fā)布訂購,由賣家提供,也就是說作為買家,你首先要知道你需要什么,而COL基本是IOL的翻版;但是UNOL卻不同,UNOL首先作為買家收集有價值的商業(yè)信息,然后將收集到的信息進行匯集整合,做成信息包,然后根據(jù)信息價值進行分級別出售。如果說COL是買賣雙方交易的平臺,那UNOL就是信息超市,這簡直就是為我們掮客量身定做的。”
【感謝木天水校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