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便拿著帕子拭著眼角的淚水,停頓了片刻,抽泣了幾聲,又擦干了淚,清了清嗓子,仔細道:“我也是生意人,不喜啰嗦,我這個閨女既然走了,那我也想讓她走的風風光光的,所以我說,其一,孫家要給我閨女一個體面的喪禮,其二,我閨女雖是自己瘋了的,可是原因,我一直糊涂,可是偏偏那莫家的閨女也不行了,我也追問不出什么,我也只全聽太太你的了,想著你這個歲數,也是不能說賴話的,可是您也知道,我們趙家過得也不富裕,我們老兩口總是要活的,這幾個閨女又嫁不出去,都指望我們養活,這柳葉沒了,以后我們的日子更是苦了。”
萬盈盈一聽汪氏如此假意訴苦,這嘴巴倒是禿嚕的最快,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
“趙家太太,您家不是生意的好的很嗎?說起“聚金鋪”,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呀,難不成,因為柳葉妹妹,您還想賴上孫家不成?”
趙歡心自然小嘴巴不饒人,擰巴著臉,斜眼盯著萬盈盈唧唧道:“你這奶奶是如何說話的,我們趙家是那樣的人家嗎?我閨女死的不明不白的,我討些銀子給她上香怎就不可了?”
楊白筍見萬盈盈勢單力薄,心想著總得趁著焦羽雪不在,多替太太分憂才好的,“說句實話,那柳葉妹妹那是自己瘋了,又自己尋死的,我們看的那可是清清楚楚,再說,當日那清兒妹妹也是撞柱尋死,怕是清兒妹妹不行了,來勾了柳葉妹妹的,這豈能賴上別人?”
白氏不吱聲,只聽著,心里倒是覺得萬盈盈和楊白筍說的極是,她自己也看的出來,這趙家是見人已經沒了,想訛詐些銀子。
鳳彩霞只插話勸道:“還是少說幾句,孫家太太,我素日跟柳葉也多說話的,柳葉的事兒確實是真真切切她自己發的瘋,無人害她,今兒的事兒,您也親眼見了,不瘋的人怎么會殺了自己的丫頭又自己尋死?我看當務之急,還是商量著快些給柳葉妹妹辦妥了喪事才是。”
趙順喜一揚脖子,瞪著眼,起著高腔,道:“行呀,那這喪事,就大年初二辦,早一天不成,晚一天也不成,太太您不是常說,孫家家大業大嗎?那好,家大業大,更應該辦的風風光光的,最重要的是照著規矩辦事。”
白氏咳嗽幾聲,面色有些蒼白,許是早上沒吃什么,中飯又還沒顧上,只快端過茶灌進一口,忙說道:“親家姑娘,你說的,我們怎會不懂,只是,這可是為難了,那小門小戶的大過年里送殯,我們都是要說,這家人一年都要晦氣的,我們孫家也是靠做生意,這要是外頭人知道了,那,那里還肯跟我們做生意?”
趙歡心只追問道:“這也不行,那也不通,您到底如何想的?”
沉默許久的汪氏,終又開口道:“就是,說了,這么久,我倒是一點誠意都沒有看出來,難不成我老了,這眼睛,也跟著老了?”
白氏只感受其痛道:“柳葉走了,我也痛心,不妨這樣,今日便辦喪事,這里您都不必操心了,您家痛失一女,定要傷心哀痛幾日,耽誤生意那是自然地,我且代替已去的柳葉給您200兩,安撫您喪女之痛。”
此話一出,倒是真把趙家人逗樂了。
“200兩銀子,您如此倒是像是打發叫花子,那點銀子倒也不必給了。”趙水珍翻愣著眼皮,一歪嘴巴道。
白氏怔愣,心想,這200兩銀子雖然不多,可是并不少,趙家怎會如此嫌少?難不成她們打算獅子大開口?不禁琢磨片刻,臉拉了下來,不悅道:“萬事好商好量,那多少才是夠誠意?盡管說來聽聽。”
“太太您這么說話,我就不愛聽了,若是您真的有誠意,體諒我們家的老爺太太,那怎么就能拿出200兩銀子打發我們?800兩,不然咱們就照規矩辦事,省的有人說,我們只認識銀子。”
萬盈盈的倒真是被她們如此一開口,嗆得一口水卡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難受了半天,好不容易緩了過來,接著扒拉道:“800兩?太太,您聽清楚了嗎?800兩呀,我們你們倒是瘋了吧?隨便說個數目,你當我們孫家是皇宮了嗎?”
趙歡心似是跟萬盈盈杠上了,接著她的話,回道:“呦,這800兩又不是讓你出,你這么吃驚干嘛?哪一日你沒了,不想著給你爹娘留點治病的銀子嗎?”
這一句出來,竟然堵得萬盈盈接不上話了,嗯噠了幾聲,自己泄了氣。
此時場面一下子被趙家占了上風,焦羽雪慢步走了進來,茶花上前收起了傘,提焦羽雪解下身上已經沾濕了的披襖,拿去了火爐邊。
“太太,那里都收拾妥當了,只等著法師來了。”焦羽雪試探的說道。
那汪氏只接話道:“這大中午沒吃點東西,還要在這里跟你們瞎爭論,真是無趣,我倒是被孫家傷心了,800兩聽著是多了些,可是為了我那早死的閨女,我必是要要下的,既然孫家太太不樂意,那倒是罷了,我們就初二送殯,到時候我們便過來,走吧,我們起身回府,你們爹爹知道了,還不知道該如何傷心呢?”
焦羽雪聽她的話,便知道剛才定是為了銀子的事情吵嚷了,自己不了解情況,不敢輕易接話,只走到白氏身邊,觀察她的神色。
白氏轉過頭,只對焦羽雪道:“你說如何?”
焦羽雪聽白氏的意思,便是給也行,不給也行,便心中有了數,道:“趙家太太您留步呀,這咱們兩家出了這種大事,誰不傷心難過,想著也是,您和趙老爺辛苦養育大了柳葉妹妹,還不得孝敬您,她就走了,想著,我這心里也不好受,羽雪的爹娘也是沒受的我的半分好處,便早早的走了,您如今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更是讓人覺得心疼,只是您看,孫家雖然是家大業大,可是到處使銀子的地方,也是更多的,您也瞧瞧我家太太,臉色這幾日是一點都不好,府上接連出事兒,誰都不情愿的,再說,說白了,跟著周圍的人,都沒的關系,可是,太太知道您不容易,自是想拿些銀兩給您的,可這府上,如今為了辦些事兒,真是使出了不少,您要著800兩,不多,果真是不多的,可是您也知道這年頭買賣也是不好做的,這么大的宅子,成日出的銀子跟流水一樣,看來這兩年的親家面子上,您可是再給寬動些?”
雖說這個時候好話說出來也是招人煩的,可是焦羽雪這賣弄舊情的主意,還真是有用了,汪氏,本來已經不掉眼淚了,可是聽焦羽雪這么一說,心里立馬軟了,掉著眼淚道:“我姑娘要是好好的,你們給我我都不要的,不過,既然你這丫頭說了這些掏心掏肺的話,我也讓上一步,600兩。”
焦羽雪聽了馬上看白氏的臉色,白氏不等焦羽雪說話,自己便緊接著道:“親家痛快,那我也痛快,600兩銀子,明日就送到府上,只是……這喪禮的事兒,只能委屈委屈您了。”
汪氏心里哪里是想銀子呀,只是想著為了已去的閨女出口氣,聽了焦羽雪那重情重義的話,只心里又心疼起柳葉,哪里還顧得上再糾結于銀子的事情了。
只靜下了心,平心靜氣,好生道:“孫家太太,我也再叫您一聲親家,以后怕是也沒有機會了,今日我們走了,那柳葉的喪事就勞煩您了,想著太太您這么慈悲的人,定是雖是從簡絕非陋,我們且回去自行準備祭拜,只是出了正月還勞煩孫家來人帶著去認認那墳墓。”
那趙家三姐妹也未再說話,紛紛起身,與白氏等人木木的瞧了幾眼,便跟著汪氏走了。
白氏等人一應送到了門外,外頭的雨倒是也已經停了。
只是也不知道怎的,本是吵得天翻地覆的,現在一下子談的妥當了,倒是各個心里都別扭的難受,看那汪氏等人低頭默默不語,上了馬車走遠了,白氏突覺得,心里愈發的空寂。
便望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嘆氣道:“倒是也為難了那家人了,羽雪多虧了你了,這事兒才能辦的如此好,本心想著指不定今天解決不了的,怕是鬧到老爺,又該操心,吵嚷了,這下子,雖是花了不少銀子,倒是覺得心里頭舒坦了,只是孫坤這個混兒子也不知道何時能回來?夫妻一場,倒是……話說,柳葉丫頭,雖然走得匆忙,倒是不能委曲了她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怕是沒力氣了。”
“是,太太,您的大恩大德,柳葉妹妹會知道的,那阿菊的家里已經知道了。”焦羽雪挽著白氏的胳膊,邊體貼的把白氏把有些送下來的披肩往上拉了幾把。
白氏順勢執了焦羽雪的手,又囑咐道:“阿菊也是個好丫頭,打發50兩銀子,明兒她家里人來了,就給接回去安葬吧!”
話畢白氏就回挪步回東院子了,焦羽雪自然緊緊跟上,鳳彩霞見這事兒絲毫沒絆倒焦羽雪,心中有些不快,拽著楊白筍就到別處說話了,大門前只剩下萬盈盈和隋嬌傾。
萬盈盈見她無意跟自己說什么,突覺得肚子餓了,便要跟如夢回去。
“妹妹且留步。”萬盈盈只迷茫的回過頭,看隋嬌傾確實,正嘴角有話,眨巴著眼睛認真的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