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歲紅跟著走到后院里,慢些走著,只覺得腳下時不時深深淺淺,還真有點要歪了的意思,幸而紅梅攙著,見四處都有燭光,幾個屋里還有笑呵呵的聲音,再往前頭走,還未來得及再抬腳,那小二就停住了步子,道:“就是這兒了,可要我給傳一聲?”
“是……這兒?”
幾人頓時驚訝,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小的可怕,門窗破爛的更是被冷風吹的吱嘎吱嘎作響,這簡直,簡直……幾人頓時無語。
那小二以為她們害羞,便就回過頭沖著里頭喊道:“丹橘姑娘,外頭有客來尋,還勞煩出來片刻。”
小二一本正經的喊著,透過門縫中閃爍的燭光,便見那里頭的人邊起身走到了門前,隨手推開,那門便也跟著敞開了。
“額……”
“呀?怎么是你?難不成大少爺也在?”天兒跟在后頭頓時也驚了,急著忙里頭探頭看,這時候丹橘也聽出熟悉的聲音,從炕上下來,“誰呀?”邊問著,邊到了門外。
“歲紅小姐,天兒,地兒,怎么是你們,我不是在做夢吧?”丹橘激動的幾乎話語都亂了,驚的只漲紅了臉,覺得不可思議。
幸好蘇君子反應快些,急忙把幾人請到了屋里去。
緊接著滿是笑意道:“快坐,坐,這可是熱鬧了,剛才丹橘還吵嚷著說冷清的很,可憐的很,沒想到,這下子人也都是來齊了,看她樂的。”
“我……我,我快高興瘋了,你們竟然跑來看我和小姐,這么晚出來,不怕府上的人看到嗎?歲紅小姐,你,太太那邊,沒事兒嗎?”
歲紅望著塌上的葳蕤,已經紅了眼眶,回頭拭淚道:“怎么,住在這種地方,焦嫂嫂說是極好的地方,萬萬沒想到,這里竟然如此簡陋,我帶了些銀子,明兒帶著葳蕤奶奶去住客棧吧!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姐,你怎么來就哭上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剛來的時候我也哭,可是至少小姐她還活著,她還陪著我,這里的伙計對我和奶奶都很照顧,你們不用煩心了,這日子再苦,不是也得過下去嗎?”
“那也不成,不成,我是孫家的人,我見不得她們對你們這樣,我良心過不去,如此好的一個姑娘,如花似玉,才華橫溢,偏就進了孫家,受她們的折磨,別人我且是管不了,可是我不能坐視不管,本想著來看看你們也是我的心意,可如今見了,你們過得如此,我恐怕回到府上,我都要茶飯不思了,那,紅梅,快,把銀子給丹橘。”
紅梅便快些從衣袖里掏出兩包錢袋,沉甸甸的放到了丹橘手里。
“丹橘姐姐,快些手下吧,歲紅小姐,這幾日被關在房中不能出門,今兒太太總算是開了口,準出門了,這才惦記著快些過來瞧瞧你們,她還生怕你們會責怪她呢!”
丹橘不再推辭,默默收下,哭腔道:“歲紅小姐,別的不說,丹橘也有些心思,知道誰對小姐好,誰對小姐虛情假意,您已經盡力在幫小姐了,丹橘都知道,全都知道,小姐她即便是昏睡著,也是知道的,那些酸酸的話,丹橘不再說了,只把您的好記在心里,若是您哪里用得著丹橘的,我一定赴湯蹈火全力以赴。”
地兒在一邊急了,拿著木盒在丹橘面前晃悠兩下,笑道:“好了,想哭之前,那也得吃飽了才行,我和天兒特地做的餃子,惦記著你們,快些帶來了,你可嘗些才好。”
“餃子,可真好,我真饞了呢!”
蘇君子呆在一邊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只看天兒地兒一個勁兒的琢磨自己,心想著怕是一會兒她們肯定會問些什么,一時想不出該如何答復的好。
果然,正想著,那地兒就樂呵呵的瞅著蘇君子,問道:“可是,蘇君子,大少爺沒來,你怎么來了?”
“額……怎么你們說著,還扯上我了,我這只是,就是……來瞧瞧,也是擔心葳蕤奶奶的身子,跟你們想的相同,再說,素日里,葳蕤奶奶待我我也是極好的,我總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說的倒是好,可我怎么瞧著不對勁兒呢?”
“行了,地兒,別賣關子了,你不都看出來了嗎?”
孫歲紅倒是一頭霧水,只瞧著丹橘便吃著餃子,已經羞得紅了臉,眉眼一笑,倒是明白了。
蘇君子見丹橘低頭只笑,便也清了清嗓子,咳嗽兩聲,道:“我確實,喜歡丹橘,打心眼里喜歡。”
“哎呦,果然是真的,天兒,我怎么覺得身上麻酥酥的?你是不是也一樣?”
“恩,麻酥酥的,這牙也酸的有些難受,哈哈。”
幾人笑笑哈哈,這一夜,這小屋里前所未有的熱鬧,在隔壁的賴皮王,聽著這些歡聲笑語,也敞開了被子,安心的睡了。
除夕之夜如此過去,迎來的是新的一年。
孫家一大早便甚是熱鬧,各房的媳婦丫頭紛紛洗臉梳頭,戴上新的發釵,換上了新的衣裳,姹紫嫣紅,圍坐在大堂,白氏的臉色也好了許多,一件紫色蜀錦緞子小襖,頭上別著三支鳳舞金釵,按照大小依次排開,富貴之余更是極其適合這個喜慶的日子。
“太太,今兒天可真好,真是好好兆頭。”
“恩,是個好日子,昨兒還覺得不舒坦,今兒就好了”
焦羽雪一樂,見氣氛正好,便快些說:“太太,那……也該是時候……來來,小雨,叮叮鐺鐺,該給爺爺奶奶磕頭拜年了。”
一屋人馬上愈加的喜氣洋洋,白氏和孫汯樂呵呵的掏著紅包……
孫歲紅雖然也是一身好看的桃紅衣裳,可是臉上的胭脂清淡的很,看似是隨意輕描淡寫了幾下,只瞧一眼,便看出比昨日更要清瘦了不少,斜眼看著同樣發愣的孫軾,見他也是一副失魂的模樣,還要時不時的咧著嘴角應付身旁的人,看似心中也是不安,不由的琢磨著,他此刻在想什么,怕是也在想葳蕤吧!
再說丹橘那里一大早,院子里那些不回老家的伙計,拿著鞭炮,丹橘也攙和在其中,瞧著那些伴著一聲響聲就直飛上天空,瀟灑綻放的煙花,丹橘心里倒是興奮的很。
“丹橘,快進來瞧瞧,怎么……”賴皮王突然沖過來,拉著丹橘嚷嚷道。
“怎么了?”
跟著賴皮王快步進屋,只瞧炕上頭的葳蕤,嘴角慢慢溢出了白色的米粥狀的東西,丹橘急了,兩步跳到炕上,一把扶起葳蕤哭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這是怎么了?”
“吃下的東西,吐了出來,怕是……”賴皮王擰住了眉頭,狠了狠心,才說出了口。
“不會的,小姐不會有事的,我去找大夫,我拿銀子去找大夫,王廚子,您,您……”丹橘只傻了眼了,幾步踉蹌了幾下,來不及聽賴皮王在背后祝福什么,就瘋了一般奔出了客棧。
外面的路上這個時間不少孩子正在拿著煙火四處的玩,丹橘沖到外頭,一個孩子的爆仗“啪”就在丹橘面前炸開了,驚的丹橘趕緊退步,腳下一滑,身子就不聽使喚的撞在了路過的人身上。
“哎,姑娘,慢些。”一位穿著素衣緞子褂子,外頭披著黑色披風的儒雅之人,一下扶住丹橘關切道。
“小姐,小姐,我家小姐……”丹橘只神色恍惚,嘴巴里嘟囔著,只腳下又是一滑,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頓時眼淚奔流,對這頭頂之上的天空,嚎啕大哭,道:“小姐,你不能走呀,大夫,我要找大夫,誰來救救我家小姐。”
“姑娘,你且慢慢說來,我便是大夫,可是能幫上你的。”那男子竟然輕聲道。
“大夫,您是大夫……”丹橘一抬頭,瞧著此人眉目俊朗,有著男子少有的寬厚的眼神,眼角一刻黑痣,倒是讓丹橘越瞧此人,越是眼熟,似是……似是那年與小姐一同讀書的“元辰”師哥。
而那人也瞧著丹橘說不出哪里有些相熟,還不待說不口,丹橘猛然道:“元辰師哥?”
“丹橘丫頭?”
“真的,真的是小姐的元辰師哥嗎?真的?”丹橘萬分驚訝,顧不上衣裳全都是泥水,只一把抓著元辰的衣袖,驚道。
“你真的是丹橘丫頭?可真是巧了,可是你剛才說什么呢?小姐,可是葳蕤?她怎么了?你怎么從客棧里出來?”
“顧不上這些了,你真的是大夫嗎?快些瞧瞧小姐,她不行了,不行了。”丹橘又緊聲問道。
二話不說,元辰提起手邊的藥箱子,扶起丹橘沖進了客棧。
“大夫來了,來了,小姐,是元辰師哥來了,你得撐住呀!”丹橘奔到屋前,外頭已經圍滿了人,各個心驚膽戰的,賴皮王只快些在那里生爐子,燒熱水,以備不時之需。
眾人聽見喊聲,急忙閃開躲在一邊。
“快,快……”丹橘急的已經舌頭打結了,賴皮王瞧著她的衣裳,倒也來不及問怎么回事兒了,只快些起身,神色緊張,時刻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