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山上的大佛寺可謂是佛門圣地,那么竹林書院當屬書香靜地,乃是杭州最有名的學府。
陸小風帶著官府的諫書邁步走進了大門。他在方儒的竹樓里呆了整整一年,這還是第一次跨進這扇大門。
他知道在書院讀書之人不是家族顯赫就是官宦之后,自己沒事跑這里來也是自取其辱。
如今,陸小風是鄉試頭名的解元,身份已經今非昔比,而且還有官府的諫書,這里再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地方。
當初,陸小風拿到大學的入取通知書卻與大學失之交臂,如今手持諫書步入竹林學堂,當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這里讀書不僅學費全面,而且食宿全包,一切費用都由國家報銷,條件可比在大學里優厚的多。
整個學院占地面積之大,學堂、書房、食堂、宿舍,還有一個健身場,在當時可以說是配套設施齊全,服務保障到位。
學院每年招入的學生名額都有嚴格的限制,一次只有四十人,現在正是新生報到的時候。
陸小風走進書院先是到了學堂,拜見老師可是首要之事。
整個學堂寬敞明亮,二十張桌子擺放整齊,每張桌上放著兩張小紙條,紙條上寫著學生的名字,原來這里的座位早已安排好了。
在正墻上掛著一幅畫像,不用說這畫像肯定是孔老夫子了,還有幾個報到較早的學生席地而坐正在那里讀書,一看就知道都是用功學習的人。
坐在最前排的只有一位長者,看樣子已經三十多歲,桌前也擺放著一本書,不過他坐在那里正在打瞌睡。
看他這年齡肯定就是老師了,陸小風輕步走到近前,深鞠一躬,很有禮貌地說道:“學生陸小風拜見老師。”
陸小風的話把他嚇了一跳,急忙起身站了起來。
“咳咳,不敢當,不敢當,鄙人其實也是學院的學生,姓梁,名靜之,叫我靜之就好。”
陸小風聞聽此言不由得一驚,他見過老不死的王八,可還從未見過這么老的學生。
“原來是靜之兄,在下陸小風。”
梁靜之一聽陸小風的名字感覺甚是耳熟,他睜大著眼睛問道:“賢弟莫不是鄉試高中頭名的陸小風?”
“正是在下。”
“果然是年輕俊才啊,如此年紀便有了這般成就,真是讓在下汗顏啊!”
“梁兄過譽,小弟實屬僥幸而已,請問梁兄可知老師現在何處?”陸小風問道。
“我們的老師是孟子路先生,現在新生還未到齊,他是不會來這里的。”
陸小風與其他幾個學生一一打了哥招呼,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報到的新生陸陸續續走進學堂,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三十九個,原來他們都呆在自己的宿舍,本來安靜的學堂一下變得熱鬧起來。
陸小風的位置也在第一排,不過他的同桌卻始終沒有出現,桌上紙條寫著駱秋鴻的名字。
新生見面都是格外親切,眾人聊得是不亦樂乎,這時從門外走進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身穿灰色圓領大袖衫,頭戴四方平定巾,臉上表情十分嚴肅。
眾人見這位老者走進來,學堂里頓時鴉雀無聲,個個坐在那里腰板筆直。
竹林學堂老師不止方儒一人,此人便是其中一位,他就是孟子路,要是論資排輩,方儒還在其后。
“爾等從今日起便是我的學生,正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為師者首當以德服人,我帶爾等先對孔圣人行禮。”
孟子路的開場白倒是直接,他滿口之乎者也,先將孔圣人褒獎一番,便帶眾學生行禮。
第一天開學,學生都要對孔圣人行跪拜之禮,學堂里近四十名學生不敢失禮,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此刻若是掉地上一根針也可清晰可聞。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放了個響屁,給這嚴肅的場合添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這屁聲讓許多學生忍俊不禁,孟子路豈能讓人在孔圣人面前如此大不敬,氣得老臉通紅。
“誰竟敢對孔圣人如此不敬?”孟子路轉身怒聲問道。
剛才那屁聲明明是從前面傳來的,眾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一個人。
“老師剛才不敬之舉是我所為,還請老師責罰。”梁靜之紅著一張老臉說道。
“靜之,你……你真是氣死我也!你在學院多年學習不見長進卻屢屢生事,給我上來受罰。”
原來梁靜之是這里的常客,按現在的話說他是個留級生,不過他這一留就是十年,在學院是當之無愧的老牌留級大王。
梁靜之的老爹是杭州府有名的財神,他就這么一個兒子,望子成龍之心可謂是堅如磐石,可梁靜之卻沒有給他爭口氣,現在仍是一個秀才。
梁靜之曾數次參加鄉試,可每次都是名落孫山,不過他那種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精神著實讓人佩服。
在眾目睽睽之下,梁靜之走到孟子路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低著腦袋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任由責罰。
孟子路拿著一把黑色戒尺,嘆聲道:“朽木不可雕也,竟敢對孔圣人不敬,該打!”
梁靜之已是而立之年,可在孟子路面前唯唯諾諾,面對孔夫子更是不敢有任何反抗。
陸小風看在眼里,悲在心中,像這樣的書呆子在大明朝不知還有多少人。
梁靜之畢竟是他來到學院認識的第一個人,而且此人倒也老實憨厚,不忍見他當眾受辱。
孟子路的戒尺剛要拍下,陸小風突然站了起來,高聲說道:“老師且慢!靜之兄雖有不對之處,但也不至于受罰。”
陸小風的話讓眾學生都是一驚,這可是當眾反駁老師呀,心想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孟子路聞言勃然大怒,他收回戒尺對陸小風怒道:“好大的膽子!我傳道授業幾十年,你還是第一個敢這么跟我說話的,還不快報上名來!”
“學生陸小風,有不敬之處還請老師海涵。”
孟子路一聽陸小風這個名字,臉上神色一變。
陸小風摘得頭名解元人人皆知,他對此倒是沒放在眼里,不過在方儒口中得知此人僅僅用了一年時間就考取頭名解元。
放眼整個大明朝這也是難得的奇才,以后前程不可限量,將來金榜題名,奪個狀元也不是不可能。
孟子路想到這里也不得不為自己將來的后路著想,心想還是輕易不要得罪他為好。
不過在眾學生面前要是僅憑陸小風一句話就對此事不了了之,他也很沒面子。
“陸小風,你既然說他不至于受罰,我倒要聽聽你有什么理由。”孟子路說話的語氣明顯有了變化。
“屁乃人體之濁氣,不放氣則不順,氣不順則傷身,放之何罪之有?”陸小風說得是振振有詞。
“即使如此也不可亂放,現在是拜禮圣人,那是大不敬。”陸小風僅以屁大傷身為由還是不能讓孟子路信服。
“若是因靜之兄在孔圣人面前放了個屁就屬大不敬那可錯怪與他,照我說靜之兄是我們之中最尊敬孔圣人之人,他多年未能及第但始終對孔圣人的經典之作學習不輟,心如磐石,敬畏之心無人能及。”
此話一出,在場的學生都是一愣,陸小風所言確有一定道理。
孟子路朝眾人掃了一眼,心里也是釋然。陸小風反應靈敏,思維敏捷,連他都不得不佩服,最后果然免去了對梁靜之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