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師師的反應(yīng)，正如李安然事先所預(yù)料。

大乾朝立國已久，天下承平。身為商賈，是最能清晰感受到時代發(fā)展脈搏的一群人。李安然在程家十九年，又親自掌管了三年的產(chǎn)業(yè)，作為以香料為主業(yè)的程家，對于大乾朝的女性消費市場有著靈敏的感知。

隨著大乾歷代君臣勵精圖治，國家正在往鼎盛時期發(fā)展，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是年年攀升。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當溫飽已經(jīng)不在是人們需要考慮的對象時，追求生活品質(zhì)自然成了生活的重心。女人愛美是天性，美麗的衣裳、精致的首飾、永葆青春容顏的化妝品等都是她們最最關(guān)心的東西。

程家做的香料產(chǎn)業(yè)中，就有胭脂水粉鋪，還是連鎖的。李安然對程家名下的產(chǎn)業(yè)十分了解，也知道在程家的胭脂水粉行中都有什么樣的產(chǎn)品，能夠用于增加女性體香的就有香粉、香膏、香脂、香胰子等，但不是涂抹用的，就是沐浴用的。

她敢保證，香水——還是大乾朝從來不曾出現(xiàn)的東西。

而在她所吸收的林鳶的記憶中，香水在林鳶生活的世界，是女人們用的最普遍的化妝品之一，它有不同色澤不同香味不同品牌，清新自然，使用也極為方便。目前乾朝女人所用的香膏香脂香油等雖然也有香味，卻總免不了有些油膩，味道也總夾雜著過濃的脂粉氣，而且留香時間也不如香水那么長，更不像香水那樣有前調(diào)中調(diào)基調(diào)的豐富變化。

以她的商業(yè)眼光來看，香水這東西，如果出現(xiàn)在大乾朝，必定能夠受到女人們的歡迎。這東西不僅有增加女性體香的作用，更能彰顯品質(zhì)和氣質(zhì)，而且還有其他諸多用處，比如安神、醒腦、催情等等。

試想，若是在一場具有規(guī)格的上流聚會之中，某位小姐舉手投足之間，香氣四溢，令人神醉，是何等地優(yōu)雅脫俗；而其他夫人小姐就算再怎么涂脂抹粉盛裝打扮，也只能落入平庸之流了。

而問到誰才能代表女性消費市場，身為靈州花魁，引領(lǐng)靈州時尚圈的紀師師，正是最佳人選。

時尚圈這個詞，還是李安然從林鳶的記憶中吸取而來的。

現(xiàn)在，大乾朝的第一瓶香水已經(jīng)放在紀師師面前了。

“你說這叫香水？嗯，倒是名副其實。”紀師師已經(jīng)將瓶蓋塞回，空氣中卻仍然飄拂著淡淡雋永的梅香，令人如置身于碎金皓玉的梅林之中。

李安然道：“這東西，你看著如何？”

紀師師微微側(cè)頭看著她，似笑非笑：“你是單指這一瓶呢，還是指香水這個物什呢？”

李安然也笑道：“你我早已心意相通，我所思所想，你自然是最明白的?！?/p>

紀師師便也笑了起來：“好吧，你倒是坦白，我便也實話跟你說。你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你從來都是好強的性子，程老夫人死后，你獨自一人撐著程家的門戶，三年來程家蒸蒸日上，自然都是你的功勞。如今離開了程家，我也知道，你絕不甘于淪為一個窮困潦倒的棄婦，尤其你還帶著一個墨兒。既然你有心自立門戶，經(jīng)商致富，那我自然是義不容辭要幫忙。

“話說回頭，香水這樣的東西我是頭一次見。香水？嗯，這也只能算是一個統(tǒng)稱，就好比胭脂一般。我也不問你如何制作，那是你的商家機密，你若是要以此來作為立身之本，我倒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p>

“當真！”李安然驚喜起來。

她的驚喜不單單是因為紀師師對香水的點評，更因為紀師師實在太了解她的心思。

紀師師道：“以我的眼光來看，這東西是個精貴物，不是平民百姓可以用得起的，但是那些個高門大戶的夫人小姐，卻絕不會吝嗇銀子，這東西越是昂貴，便越能代表她們的品質(zhì)。這樣可以令她們芳香永久的絕妙佳品，她們必然趨之若鶩?！?/p>

李安然聽得連連點頭：“看來我找你是找對人了，你和我想的一樣。”

紀師師道：“這東西，你準備賣多少銀子？”

說到價格，李安然頭一次露出了跟清秀樣貌不同的狡猾來：“你是頭一個看到香水的人，也就是我的第一位顧客了，我倒是想請你行個價，依你看，這一瓶香水，能賣多少錢？”

紀師師仰天哈了一聲，用豐潤白皙的手指在她額頭輕輕一點：“原來在這里等著我呢，怪不得你方才說是來敲我的竹杠！”

李安然微笑不語。

紀師師略略思索，再次開啟瓷瓶，在李安然的指點下，倒出幾滴晶瑩的水滴，涂抹在兩只手腕內(nèi)側(cè)和耳后。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果然幽香脫俗……”她捏著瓶子對李安然道，“如此佳物，不知有多少女人要為它著迷了?！?/p>

思索了半天，她才最終說道：“既然是你要做生意，開門紅我總要捧的。這樣吧，我出這個數(shù)?！?/p>

她舉起兩根手指。

“二十兩?！崩畎踩晃⑽⒁恍Α?/p>

紀師師挑眉道：“怎么，還嫌少？”

李安然失笑：“貨賣與識家，要說別人，倒還有砍價的可能，既然是你說的，那必然是公道價?！闭f著她又笑了一聲，“二十兩一瓶，果然是價比黃金了?！?/p>

紀師師曼妙一笑，揚著瓷瓶道：“那是自然！”

李安然知道她這是故意將價格叫得這么高，其實還是想借機貼補她，畢竟她現(xiàn)在離開了程家，帶著一老一少，吃的用的住的，哪里都要花錢。紀師師知道她好強，不肯白白受接濟，所以才用買香水這個借口來給她銀子。

若說行價，李安然自己才是真正的行家，掌管程家產(chǎn)業(yè)三年，一瓶香水該定多少價，她自己最清楚，紀師師的出價，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心理價位。

不過她并不想拒絕紀師師的好意，二十兩銀子對于紀師師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若是連這么一點新意都拒絕掉，那也就過于矯情，不配叫做知己了。

“既然你是第一位買主，便再給我討個口彩，給這瓶香水起個名字吧?！蓖短覉罄?，李安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紀師師略略想了一下，便微笑道：“梅花素有香雪海之稱，梅香雋永，凌寒獨自開的姿態(tài)最是令人心折。既然如此，便叫做雪里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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