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擔保的話，是不是條件能放寬？”梅霖若有深意瞟了楊晨一眼，對計強道。

計強摸了摸光溜溜寸草不生的頭頂心，苦惱地道：“能放寬。可是我上哪兒找人擔保去？我們在銀行工作，老百姓看著人五人六的，其實還不是賺幾個死工資？關鍵時刻什么人也不認識，什么人也找不到。”

計強是七九年千軍萬馬擠獨木橋考上大學，魚躍龍門，畢業后分配到健舍銀行的。他是整個家族的驕傲，因為全村就出了這么一個大學生。人脈，只能在工作中結識，出身并沒能給他帶來任何優勢。

偏偏他為人古板，不拘言談，很多時候都公事公辦，跟求他貸款的人并沒有多少私交。

平時還好，這有事，可就真找不到人幫忙了。他越想越悲傷，眼眶就紅了，要不是在梅霖跟前，怕是會沒忍住，老淚縱橫。

自從楊晨報出“李佳成”三個字，梅霖當機立斷，要交楊晨這個朋友。既然他有貸款需求，而審批必須過計強這一關，不費一毛錢牽牽線搭搭橋的事，梅霖非常樂意干。

“走走走，找個地方喝茶去。”梅霖笑道。

計強當然不清楚梅霖的良苦用心，狠狠白了他一眼，怫然不悅道：“我都火上房了，還有心思喝茶？”

這事沒辦好，回到家，女兒又得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女兒哭鬧還沒什么，要命的是老婆也跟著哭鬧，比女兒鬧得還厲害，破口大罵他沒用。唉，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梅霖笑呵呵道：“咱們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你有困難，我當然得幫你想辦法。天都黑了，我們站在路邊說話算怎么回事，還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計劃。”

此時天色已黑，霓虹燈閃爍，夜生活已經開始。

聽說梅霖要幫自己，計強將信將疑。兩人年紀差不多，情況相似，同樣是結婚生子后才考上大學的。唯一不同的是，梅霖一子一女，女兒已參加工作，兒子即將高考，要真有辦法，他肯定關心自己，怎么著也不會有好心幫他。

說起來，計強還真誤會梅霖了，這次他是真心想幫忙。幫別人就是幫自己嘛，兒子也有移民的想法，能不能成，先拿計強當小白鼠。

計強被梅霖拉進車，楊晨也坐進自己車里駕駛室，一起朝海北某處茶室駛去。

三輛車同時在茶室外停住，一下子驚動門外迎客的服務員，忙喊兩個人出來幫忙接待。

茶室是一個四合院改造而成，中間一個大院子，種滿花草。三人在服務員引領下走進靠近東邊院子的一個靜室，敞開的老式窗戶中，透進夜來香的香氣。

三人坐定，楊晨對服務員道：“取工夫茶具來，再來一個強琵琶的。”

高檔的茶室有藝人彈奏服務，不過另行計費。

梅霖看向楊晨的眼光亮亮的，心里越發覺得他大氣，要是連藝人這幾個錢都省，那太小氣了些。

計強沒精打采地坐在楊晨左手邊，他跟著來，只不過不想那么早回家受老婆女兒的氣。

梅霖張了張口，才要把楊晨介紹給計強，突然在琵琶聲中聽見從計強的腹部處傳來響亮的咕嚕聲，他一怔，隨即笑起來。

楊晨也笑了，拉鈴叫服務員：“你們這里有沒有精致的糕點？來幾樣。”

計強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他從出國服務中介出來便遇見楊晨和梅霖，哪有時間吃晚飯。

待計強吃光三盤燕京特色糕點，茶香裊裊在室內飄開時，梅霖咳了一聲，道：“老計，你運氣真是好啊。今天遇見楊老弟，可是遇見貴人了？”

計強不是食古不化的書呆子，一起坐了這么一會，他早認出楊晨了。只是梅霖沒介紹，他裝不認識。楊晨這小子會跟梅霖混在一起，還用說嗎，當然是為了貸款。只要有貸款需求，他就用不著自降身份去搭理人家。

聽梅霖這么說，嘴邊腮上沾了不少驢打滾殘渣，嘴里還在大嚼的計強奇怪地看了楊晨一眼，難道這人有什么通天能耐不成？

梅霖鄭重其事介紹了彼此雙方，用夸張的語調對計強道：“楊晨跟李佳成很熟哦，有李佳成出面，幫你女兒移民去香江完全沒有問題嘛。”

計強專注填飽肚子，一時沒細想，過了十分鐘才反應過來，嘴張得可以塞進一只鴨蛋，道：“啥？認識誰？”

一急之下，說的是鄉下土話。

梅霖等的就是這效果，剛才見計強鎮定成那樣，他還小小失望了一把。這時笑吟吟道：“首富李佳成啊。除了這一位，還能是誰。”

“李……佳……成？？？”計強覺得腦子有些亂，結結巴巴道：“我也認識李佳成。”

“哈哈哈。”梅霖放聲大笑。

楊晨也莞爾，修長的手指用滾燙的沸水蕩滌紫砂茶杯。

梅霖笑了一陣，手不停揉著肚子，直把計強笑得面紅耳赤，才道：“李佳成認識你嗎？”

計強搖了搖頭。

李佳成要認識他就不正常了。

梅霖笑容滿面道：“李佳成可是楊老弟的好朋友哦。”又恭恭敬敬對楊晨道：“你看老計為移民這么點事急得火上房，要能幫他，就幫他一把吧。”

楊晨當然會幫，審批還得這人簽名呢。

不過，為這么一件小事去麻煩李佳成，肯定是腦子當機了。楊晨微笑道：“不用去找老李，我跟另外一個朋友說一聲就行。”

梅霖一聽不打電話給李佳成，臉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他還想著今晚回家向親戚朋友炫耀一把，說有個朋友跟李佳成是哥們呢。

計強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楊晨這話，明顯是答應了啊。他忘形地一把抓住楊晨的手用力搖晃，道：“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楊晨被搖得身子跟著晃，手指被緊緊攥得生疼，連聲道：“不用謝，我現在就打電話。”

待計強松了手，楊晨白皙的手指上現出一道深深的紅印，計強訕訕地笑著，低下頭。

梅霖責怪道：“你呀，真是魯莽。”

計強自小務農，又響應號召上山下鄉勞作幾年，這手勁，可不是一般地大。

楊晨撫了撫疼痛的手指，道：“沒事，回去敷點藥就好了。”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簡單把情況說明一下，很快掛斷電話。

他說的是香江話，梅霖和計強都聽不懂，不由一齊眼巴巴望著他。

楊晨笑道：“行了。你回去準備一下資料，就你方便送到我這兒，我給你寄去香江。等著接移民局的通知吧。”

“真的啊？”計強大喜過望，伸出手想握，又想才把人弄疼，手伸到半途趕緊收了回去，歡喜得跳起來撲向楊晨，把楊晨嚇了一跳。

楊晨找的是李鴻。李鴻也是香江富豪，鼎鼎大名的塑膠大王，辦個把人去香江小菜一碟。

聽說等移民局的通知，梅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這么簡單，一句話的事兒，就辦成了？

計強把楊晨撲倒在地，梅霖呆呆坐著，心里只是想，這個楊晨果然大有來頭，除了李佳成，他還有多少人脈可以利用？又想如果兒子高考落榜，照著這條路走就是了。想到包里的存折，和存折里的五萬元，梅霖只覺這錢燙手極了。楊晨有這人脈，倒貼五萬和他結交，自己也是愿意的。

楊晨把計強推開，從地上爬起來時，梅霖已經在盤算怎么說服劉笙這個上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