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蔣氏母女到得章府,章府眾位少爺聽到消息,便以章炘承為首,齊齊到了榮昌堂拜見。到得堂上,依次排開,分別是大房嫡出大少爺章炘承、二房嫡出二少爺章炘祈、三房嫡出三少爺章炘業、大房庶出四少爺章炘和、二房嫡出五少爺章炘梁。
看著一個個俊美的孫子,老夫人心情大好,沖著蔣氏母女方向:“還不快快見過你們表姑同表妹!”幾人連忙同蔣氏母女見禮。老太太又指著章炘承:“這就是你大表哥的兒子,排行老大的!承兒,你作為大哥,可要好好招呼表姑表妹!”章炘承自是應是。
盧氏見了章炘承相貌堂堂儀表出眾,心中也是歡喜。她這次單帶女兒上京,確是存了同章府聯姻的心思,如今見了章炘承本人,更是下定了決心要促成這樁親事。
你道盧氏為何如此想同章府聯姻?一是章府世家名門名聲在外,家資豐厚,章炘承又是長房嫡長孫,女兒將來便是這世家當家主母。二是章府書香傳家,家中男子皆是少有妾室,寵妾滅妻之事更是不會有,女兒位子定是穩穩當當!三是自己姑母在章府地位尊崇,有她在,自己女兒斷斷不會受了委屈!還有些微原因,也是略略為當年遺憾做些補償,只是這原因,卻不足為外人道了。慈母之心,古來皆然!為女兒終身幸福細細謀算,章府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母女剛剛入府,卻也不必做得明顯,盧氏便也沒有表現得多熱絡,卻也不失慈愛。
又待了一會兒,老夫人便著人帶蔣氏母女回去院里休息,并囑咐四姐妹多多關照蔣云英。盧氏母女也確實需要安頓一下,便也沒有推辭,自去院中休整了。
自此,蔣氏母女便在章府住了下來,盧氏每日一早便去榮昌堂陪老夫人說話聊天,一待便是一天,竟似有說不完的話,老夫人自己沒有女兒,只得三個兒子,待盧氏便更是親厚,便同自己親生女兒一般,對蔣云英自也是同親孫女無異。蔣氏母女,宛然已成章府新寵!
蔣云英歇了幾日,章府姐妹便遵照老夫人的意思,帶她一同到女學中學習。兮婼也總算明白了,如珞情報中那“才貌雙全”并非浪得虛名。
琴棋書畫,蔣云英皆是無所不精,引經據典,也是信手拈來,在這強大的實力面前,女學眾人頓時都成了平凡的小白花,一拼之力也無。幾人私下里聊天時,兮嫆感慨:“果然是才女啊!”孟婉然卻是不服氣:“我姐姐也很厲害,也沒有像她一般表現!”
孟婉然所說,兮婼是信的,雖然孟翩然并未在她們面前表現過什么才藝,但是通過平常交流,也能感覺出她的造詣之高。對才藝這種東西,并非是什么一成天分九成努力就能得來的,真正的才子才女,皆是天分和努力并存。像兮嫆,天分高而不努力,雖有急才卻難以彌補技巧上的缺憾,兮婉這類,平日里練習勤勉,最終卻只能落個中規中矩的評語,永遠難得驚采絕艷。而孟翩然和蔣云英兩人,都是極聰明有天分的女子,又都下了功夫,才女之名著實當之無愧。
對蔣云英自我表現的行為,兮婼倒沒什么反感,也無甚攀比之心,只是這女子初來乍到,就這般將眾位章小姐比下去,想來眾夫人小姐嘴上不說,心中也是有些不自在的吧!像女學眾人,最近技藝都是嫻熟了許多,連兮嫆平日也加了練習的份量,這樣,倒將照常過日子的兮婼比下去了。
私下里,盧氏也同蔣云英說過此事,告誡她莫要鋒芒太露,蔣云英卻有自己一番主意:“母親,我今日可以藏拙,但是以后呢?事情到底怎樣,別人總有認清的時候,到那時又該作何想法?我自作我自己,真是心胸寬廣之人,定不會在意這種事,若真是小氣之人,也沒什么可交的。”盧氏勸她不過,只得任她去了。
這日盧氏向老夫人提出,要蔣云英出去逛逛,老夫人自是同意,還以保護為名,讓章炘承作陪,閆氏雖然不喜,卻沒有理由阻止,這樣一來,老夫人態度算是明朗了,下人們揣摩主子意思,各自也有一番小心思。
章炘承卻不知各人心思,只是著人備車,陪著蔣云英出行。
蔣云英今日想去的地方,乃是永都知名的樂器行“萬琴堂”,到了門口,章炘承要先去一家書畫店取訂好的貨,便暫時同蔣云英告別,蔣云英便帶了丫頭,先行進了店里。
“萬琴堂”不愧為百年老店,品種齊全式樣特別,蔣云英逛得興起,渾然忘我。忽然,一把伏羲古琴吸引了她,此琴桐木為胎,色紫如栗殼,遍體蛇腹斷紋,中間細斷紋,額有冰紋斷,形制流暢優美,實在難得一見!蔣云英一眼便看上了這把琴,手也伸向了琴面,誰料,還未碰到琴身,先碰到了另一只手。
玉指纖纖,一見便是女子的手,蔣云英縮回手望過去,對方也是同樣動作,四目相視,俱是一震:好一個美麗女子!兩人心中俱都如此是想。
蔣云英遇見的人,正是孟翩然!
孟翩然今日也是興致突發,想來逛逛琴行,挑把趁手好琴,也是一眼見到這把伏羲琴便移不開,想要看看琴后款識,不想竟遇到同樣看上此琴之人。
兩位美女正在對視,琴行掌柜見勢過來了:“二位姑娘好眼力!這把雷公琴可是難得啊!”雷公琴!兩女一聽此琴,皆是兩眼放光。唐琴第一推雷公!習琴之人,若在有生之年能遇到一把雷公琴,真是死而無憾了!若此琴真是雷公琴,當真是寶中之寶!
如此,就更不能放手!兩女心中皆是如此想。
“這位掌柜,不知這琴價值幾何?”蔣云英率先發問。
掌柜笑笑:“姑娘有所不知,此琴乃是寄賣。賣家言說,需當面論價。他每日午時都會到小店來一趟,若兩位姑娘卻有此意要買,不如在小店略等片刻。”
“有勞店家了!”這次是孟翩然搶先一步。
琴行掌柜也是人精,哪能看不出這兩位姑娘暗中較勁,想必若要得到此琴,還須費番功夫。也不多問,只將兩位小姐引到后面雅室里坐著,等著琴主到來。
兩人相對坐著,悶不出聲也不太好。孟翩然拿起茶蓋,輕輕撥弄著浮在上面的茶葉:“姑娘習琴幾年了?”蔣云英笑道:“六歲至今,已有八年了”孟翩然放下茶蓋:“當真?我也是!今日一見,也算緣分。小女姓孟,閨名翩然。”蔣云英也報上姓名:“我姓蔣,名云英。”想想又道:“若真是雷公琴,想必價值不菲!”孟翩然雙目低垂,不在意地說:“雷公琴現世難得,貴些也是應當的。只不知這琴主當面論價是何道理。”
蔣云英咬咬唇:“孟姑娘對這琴是志在必得了?”孟翩然微微一笑:“蔣姑娘不也是!”
“我倆都屬意此琴,那琴主若是漫天抬價,我二人競價相爭實在不智。”蔣云英見孟翩然毫不在乎的模樣,便直話直說了。
孟翩然望著蔣云英:“蔣姑娘說的有理。我倆該如何是好呢?”
蔣云英凝視孟翩然雙眼:“我看孟姑娘也非俗人,今日我倆便以音定琴如何?”
孟翩然臉上雖是帶笑,眼中卻已斗志滿滿:“蔣姑娘好辦法,翩然無有不從。”
蔣云英見孟翩然同意了,心下滿意,也不再糾纏,只專心等候琴主到來。
所幸二人并未久等,不一會兒,掌柜便進來對二位小姐說琴主已到,兩人趕緊將人請了進來。
掌柜帶進來的人書生模樣,容貌端正,氣質溫文,只是可以看出所著衣服已經舊了,很多地方都已磨損,頭發也以一半舊羅巾束起,身上一件飾物也無。掌柜對著書生道:“沈先生,就是這兩位姑娘想買琴。”
那姓沈的書生躬身行禮,卻是目不斜視,一眼也沒往兩位姑娘臉上瞧,就憑這一點,兩女心中對他評價就高了幾分。
“沈先生,我們看中了此琴,不知價值幾何?”蔣云英問道。
沈書生黯然一笑:“此琴本是無價之寶,竟淪落到論價地步。”
他這一答,蔣云英心中就有些不高興了:“沈先生,既然此琴已經擺到店里,您早該知道有此一日吧。”
沈書生搖搖頭:“鄙人并非有意得罪,望姑娘原諒。”說罷行了一禮,接著說道:“此琴名喚‘孤桐’,乃是世間少有的雷公琴,只是此琴……卻被世人稱為殘品。”
孟翩然猛地蓋上茶蓋:“雷公琴沒有殘品!”
沈書生聽了此話,竟激動起來:“姑娘說的是!雷公琴沒有殘品!是世人愚頑不知此琴妙處!彈不出名曲,就怪琴不佳!”說罷望向二女:“兩位姑娘,此琴乃我傳家之寶,只是老母病重,無奈只得將此琴出賣。”將古琴向前一推:“二位若是真心想買,請先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