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三奶奶真的是裝的嗎?我倒覺著她像是真的不記得了,總覺著和以往有些不同。”回到府里,譚龍回想起方才張金衣的模樣,歪著腦袋不解地望著胡庭鈞。
胡庭鈞面色一寒,冷冷地道:“哪來的三奶奶?!三奶奶去世五年了。那丫頭也就騙騙你這樣的!”
“是啊,她們抓的藥根本就不是治忘癥的藥,若不是柳媽留了心,我們都會被她騙了。”李榮手拿著折扇開開合合,思忖一會兒又接著道:“張家小姐定然是覺著無顏見人,是以才假裝自盡而后又裝失憶,出了這樣的事,也難怪她了,若是換了另一個女子,怕是就真的投井了。這假裝的事也就張家小姐做得出來。不過,裝得還真像,不論是投井還是得了忘癥,我都有些模糊了。”
“不論她裝得有多像總會露出破綻來,算了,不要再談她了。”一提到張金衣,胡庭鈞就有些心煩意亂,他沖著譚龍李榮揮揮手:“都早點去睡,明日還要去窯廠。不要再為這些閑事費心思了。”
“不過那邊大太太會怎么處置這事呢?三奶,張家小姐看著也挺可憐的,她若不是被三爺冤枉也……”李榮眼瞅著胡庭鈞又變了臉色,忙將沒有眼色仍未住嘴的譚龍推出房去……
翌日清晨,張金衣趁著月眉去了廚房熬藥,她打開房里的大木箱,看到用布包著的藥渣好好的放在箱子最底層,方才長吁了一口氣將箱子蓋上又鎖好了。心里盤算著今天若是能出去就好,她實在想盡快將這藥渣拿到藥鋪去檢查。
這每次喝藥都要支開丫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沒有啥毒害的藥,偶爾喝了也就喝了,但現在——她每到端起藥碗就想起了某電影里王后每日喝的慢性毒藥,實在張不開嘴。
怕什么來什么,不一會兒,月眉又端著晶瑩剔透的青花小碗進來了。旁邊還有準備好的茶水和用紅棗和糯米做成的糕點。
張金衣看著桌上的藥碗發愣,想著再找什么理由能同時支走這兩個丫頭……
“小姐,快喝了吧,藥該涼了。”月香好心提醒道。
張金衣白了她一眼,無可奈何地端起了藥碗,艱難地咽下了大半藥汁,剩下的說什么也不肯再喝了。
“柳媽昨夜回了沒有?”張金衣喝了口茶漱了漱口,覺著喉嚨里仍是苦的,說完又忙拿了塊糕點塞進了嘴里。她準備跟柳媽說說今兒就去鎮上走走,只是昨夜她歇下的時候柳媽還沒回來。
“應當是回了吧,夜里聽到了劉婆子的開門聲。不過,今兒還沒見她們出去買菜。”月眉見小姐已經漱了口,這剩下的藥是斷不會喝了,于是一面整理桌面上的藥碗和口盂一面答道。
“那我去和她說說,今兒我要去鎮上走走。”張金衣起身朝柳媽屋里走去。
為了不連累丫頭們,作為小姐的她還必須去和柳媽打招呼才能出去。想想如今的處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她可不打算長久地過這種寄人籬下靠這么乞討過活的日子,娘家看來是指望不上的,她得自力更生盡快弄些銀子才行。
也不知道這兩個丫頭的賣身契是在她手上還是在胡府大太太手里,這事也不好問丫頭們,只有到時候找準機會去大奶奶那兒探探口風了。
柳媽果然在屋里,她正坐在窗前一手舉著小銅鏡,對著鏡子拔頭上的白發。張金衣挑簾進門了半晌,她才不情不愿地放下鏡子好似才見著要起身問安。
“媽媽不必起身了,我來幫你吧。”張金衣也不見怪,笑呵呵地緊走幾步到柳媽身后,將正欲起身的她又按回到凳子上,就要幫她找起白頭發來。
“這怎么敢當。”柳媽冷冷地拂去了放在肩頭上的素手,直直地站起來轉過身向張金衣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行了禮。
張金衣將柳媽的態度看在眼里,昨日她走的時候面色看著還溫和,這回去一趟是又聽了什么新的指示嗎?算了,顧不了那些了,該說的還是要說。
“我今兒想去鎮上走走,也想回府去瞧瞧,不會去很久的。我讓月香陪我去就好了,不必吵擾大奶奶了。”張金衣想,她說回府總不會攔著她吧,這樣柳媽也不會再說讓大奶奶陪著了。
“回府?”柳媽不屑地扯起了嘴角,冰冷的話像刀鋒一樣刺向了張金衣“那兩個丫頭沒有告訴小姐嗎?老奴可是記得前些日子貴府的老爺可是撂下話來,小姐已經不是張家的人了,死活都不要再回去。小姐前兩日的喪事還是我們老爺辦的,貴府的老爺和太太可是連面都沒有露的……小姐還是待在屋里將身子養好了再說吧。待會兒我們太太和大奶奶還要來看望小姐的。”
柳媽說到‘我們’這個詞還加重了語氣,試圖用這樣的對比讓對方傷得更徹底一些。
幸而張金衣已經有了不指望娘家的思想準備,不過聽到這番刺痛人心的話,她的心還是突突的猛跳起來,這心跳的速度一起來就沒再下來,張金衣只得按著胸慢慢地走了出去。
“哼,自作自受!”柳媽瞥著張金衣的背影輕輕地冷哼一聲,小聲嘀咕道。看到張金衣這副倍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模樣,柳媽只覺著厭惡,根本沒有泛起一絲的憐憫。
張金衣不知柳媽為何突然撕破臉,但可以明確地是她這趟回府,定然發生了什么。看來今日是出不去了,她郁悶地回到房里。
在房里打掃的月香見小姐捧著胸口,臉色也不太好,忙扶著她坐到床邊,讓她靠在床架上。“怎么啦?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張金衣靠在床架上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這心仍是狂跳不已,難道是本尊這具軀體聽到了柳媽這番話本能的反應嗎?可是沒有靈魂的軀體怎么會有反應,這說不過去啊。難道是餓得心慌?!想到這兒,月眉正巧將早膳端進了房里。
張金衣勉強掙扎著起身坐到桌前,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她坐了一會兒,還沒有看到柳媽的影子,倒是月眉自己將張金衣碗里的清粥和一碟咸菜一碟小菜都裝了一點到她的碗里,快速地吃得干干凈凈。
月香見月眉如此,也學著拿起勺子
“算了”張金衣心道,本來就是這么小的碗,再舀一勺就沒剩多少了,平日里雖然最不喜歡吃粥,但她一貫不以自己的喜好為標準,該吃啥有啥吃就吃啥。
月眉聽了渾身一震,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她慢慢的接受了這種區別對待。小姐是真的失憶了,但顯然她并沒有全部忘記。月眉越來越相信自己的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