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通共也沒幾家綢緞鋪子,芊衣坊是個老字號,規模也最大,集綢緞鋪綉坊制衣局為一體,生意也是景德鎮最好的。
它的鋪面設在鎮上最熱鬧的西街上,屬于黃金地段,所以鋪子面積并不是很大,不過有兩層,現在正是春夏交替的時節,今兒天氣晴好,鋪子里的客人還真不少。
張金衣出了轎子站在芊衣坊的小樓前,透過斗笠沿上的輕紗往里瞧了瞧,瞬時打起了退堂鼓。那日在閬苑所受的羞辱還歷歷在目……
“我們待會兒再過來,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了,待會兒人就少了,我們先去前面的青花樓訂個雅間,等選好料子就去用膳。”梅氏讓轎夫就在這里等著,她們慢慢逛到青花樓去。青花樓就在這條街的頂頭。
張金衣隨梅氏到了青花樓,現在還不是正用膳的時間,廳堂里的客人倒不是很多。她們在樓上訂了間雅間,準備先上去歇一會兒,待會兒再去芊衣坊。
進了房間,張金衣首先摘下了斗笠和面紗,戴著這些很不方便,也不習慣。
梅氏笑了笑“妹妹這是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其實只要不被族里的人瞧見了,旁人誰又會管這些。”
“呵呵,以防萬一,有備無患。”悶在小宅里有半個月都沒出來了,看著窗下熱鬧的街市,聽著貨郎的吆喝聲和騾車馬車發出的嘈雜聲,張金衣的心情很是愉悅。
這才像生活啊,等有了足夠的銀子,我也要去個像這么熱鬧的地方弄間鋪子,做點啥,悠閑自在地過我的小日子……張金衣咧開嘴角憧憬著未來……
“大嫂——”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張金衣聽了一愣,慌忙整了整發髻和衣襟端正地坐好。
“是三爺的聲音,今兒可真巧。”
梅氏說話的功夫,胡庭鈞和一位年輕的公子已經進來了,身后還跟著譚龍李榮和一個生面孔的小廝。
“聽掌柜的說大嫂也在這里,我們過來打聲招呼。”胡庭鈞微笑著將屋里快速地掃視了一遍,自然也將斂眸垂首的張金衣收入了眼底。
“秦少爺也來了,快請坐,我們有些日子未見了吧。”梅氏笑著招呼胡庭鈞和那個年輕公子坐下。
“是啊,大奶奶。這位是——”秦少爺望著張金衣,笑著問道。
“哦,這是我的表妹,喚作金衣。”梅氏又向張金衣介紹“這位是漢口秦府的四少爺。”
張金衣起身朝秦少爺福了福。
秦少爺和張金衣見了禮之后就在梅氏身邊坐下了,他回頭望了望還站著的胡庭鈞:“大哥也坐啊,我還想和大奶奶多聊一會兒。今兒這么有緣遇到了,若是大奶奶和金衣小姐不介意,我們干脆一起用膳吧。上次一起用膳還是去年的事吧?!”
胡庭鈞聽了秦少爺的話,也自然的坐在了秦少爺的旁邊,也是張金衣的旁邊。
“但是,怎么辦?!我們還要去個地方……”
“當然不介意,今兒看到秦少爺也很歡喜……”
張金衣和梅氏的話幾乎是同時響起的,秦少爺和胡庭鈞不解地望著意見不同的兩人。
“哦,我們原打算是要去芊衣坊的,這會子那兒人多,所以就先在這兒訂一間歇一會兒,準備待會兒從芊衣坊回來再用膳。”梅氏解釋道。說完她又轉向張金衣:“既然遇見秦少爺了,那我們干脆用完膳再去吧。”
“是啊,金衣小姐,待會兒用完膳我們再一起再去芊衣坊吧,我正巧也要做件袍子。”秦少爺笑瞇瞇地望著張金衣,甜美可愛的臉龐讓人無法拒絕。
“先用膳吧。”胡庭鈞突然也冒出了一句。
他那變得渾厚低沉的嗓音,讓張金衣的心不爭氣地少跳了半拍。
幸而這秦少爺很是開朗,酒桌的氣氛也很祥和,大奶奶時不時地被逗得笑出聲來。
人多的地方胡庭鈞一貫言語不多,但嘴角一直掛著優雅的微笑。
張金衣起先還想著梅氏在小宅里對她說的話,說的那些胡三爺是如何迫切希望她能從他眼前消失的話,也想著胡庭鈞現在是不是帶著厭煩又無奈的心情坐在這里……
但慢慢的她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到胡庭鈞微笑的臉龐后,幾盞酒也順勢咽下肚里,她感覺血慢慢地沸騰了,人也活過來了……對秦少爺敬的酒也爽快地端起了酒盞,笑瞇瞇地仰脖咽下……
“哇,金衣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啊,真是爽快!”秦少爺由衷地贊嘆道,又為張金衣滿上了。
“待會兒不是還要去芊衣坊嗎,慢點喝吧。”胡庭鈞對秦公子和大奶奶舉起酒盞,低聲說道。聲音低得似乎只有張金衣能聽到。
見胡庭鈞單單不敬她,張金衣自個兒飲完盞中的酒后拿起了一旁的酒壺又將酒盞斟滿了。沒想到本尊的酒量這么大,或許還因為今兒心情很好所以酒量也變得更好了,張金衣覺著自己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專注,專注到只盯著自己的酒盞,聽不到旁邊的聲音……
胡庭鈞一面喝著酒一面望著根本沒有聽他的話,仍在給她自己斟酒的張金衣,他對她這樣像孩子般的賭氣很是無奈。
梅氏瞥了一眼正望著張金衣的胡庭鈞,笑容已經從眼底滑落,勉強還掛在嘴角……
張金衣為自己斟滿酒,又瞥見胡庭鈞的酒盞也空著放下了,遂拿著手邊的酒壺也順勢為他滿上。
胡庭鈞看著眼睛笑成了彎月臉頰緋紅的小臉湊到他面前,傻呵呵地對他說:“三爺,我敬你一杯,又讓你看到我了,呵呵,真是對不住啊……”
胡庭鈞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速度,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望著張金衣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視線也很難挪開……
“怎么這么拽?!喝一盞又不會死,算了,我自己喝。”張金衣把酒盞舉了半晌,見胡庭鈞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并沒有做出回應,遂蹙著眉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兩句,就自個兒仰脖先喝了。
胡庭鈞這才回過神來,他訕訕地舉起了酒盞,不過不是舉向張金衣,而是掩飾地舉向了另一邊的秦少爺。
“誒——這怎么行呢?最難消受美人恩,金衣小姐敬的酒怎能不喝,大哥還是先把這盞喝了再和我喝吧。”秦少爺很為張金衣抱不平,直到看到胡庭鈞將酒飲盡他才滿意地又說“大哥今兒是怎么回事?只喝這么一點就上臉了,是不是因為有美人在旁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哈哈哈,那大哥該敬大奶奶一盞才是,求求大奶奶……嗯?!啊……”秦少爺邊說邊沖著胡庭鈞擠眉弄眼的,還用嘴角朝張金衣的方向努了努。
秦少爺這話一說,屋子里的人都僵住了……
~~~~~~~~~~~~~~~~~~~~~~~~~~~~~~~~~~~~~~~~~~~~~~~~~~~
(呵呵,終于趕到12點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