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深得容氏寵愛的千柳，驀地被梅氏打了兩巴掌，本就委屈不已，膝蓋也被瓷片咯得生疼，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她又不敢大聲哭，只是垂著頭哼哼唧唧地抽泣著。容氏在一旁看著不忍，正待走過去拉起她，卻聽到梅氏冷冷地說：“這丫頭看來是不服氣，那就讓大太太來發落吧。”

容氏聽了身子一頓，略微思忖還是松開了捏緊的拳頭強忍住怒火，轉而笑著扶住梅氏的胳膊“誰說嫂嫂罰的不對了嗎？都怨我平日里太慣著她們了，嫂嫂正好幫我整治整治。不過——這丫頭也沒犯啥大錯，這打也打了，跪也跪了，她也該知道錯了，是不是千柳？”

“是，是，是奴婢不懂規矩，大奶奶責罰得對。奴婢已經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千柳忙抬起頭哀求道。

容氏也低頭說著好話：“請嫂嫂看在我的面上，今兒這事就算了吧。”

梅氏見平日里驕橫跋扈的容氏低了頭，她也就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

梅氏斜睨著跪在地上的千柳冷冷地說：“這次就放過你，以后若再這么沒大沒小的沒規矩，那可怨不得我了。”說完她帶著一干丫頭，扶著月眉出了亭子……

這話分明就是說給容氏聽的，容氏望著梅氏的背影，恨得牙咬得咯嘣響……

梅氏還未回到院子即碰到了夏蓮，夏蓮來傳話說大太太讓大奶奶過去。梅氏遂柔聲交待燕兒要照顧好月眉，說完就隨夏蓮去見大太太了。

月眉感激地望著大奶奶的背影，眼中還有些擔憂。

定然是這事傳到了大太太的耳朵里，所以才叫去大奶奶的。按府里的傳聞，大爺雖是大太太親生的，但大太太反而更喜歡更寵愛二爺，平日里對大爺和大奶奶都很嚴厲。

“你這是怎么回事？一貫做得很好的，怎么突然做以往不做的事？為了那丫頭值得嗎？”方才發生的事已經有人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告訴了大太太楊氏，楊氏有些玩味地望著梅氏。

梅氏進門已有十余載，除了對她的夫君胡家大爺不太熱情，性子有些溫吞之外，基本挑不出啥毛病來，對她這個婆婆也是言聽計從。不過就因為梅氏性子綿軟，不愛理事，所以老大也不把她當回事，總是在外拈花惹草，平日里她也沒少受老二媳婦的擠兌，甚至連下人也常常不把她放在眼里。

平日里更過分的事都忍下來了，這會子居然為了月眉這個外來的丫頭而和老二媳婦杠上了，這讓楊氏很是意外。

“對不起，娘。是兒媳考慮得不周，以后會注意的。”梅氏面朝著楊氏，低著頭，細聲細氣地認著錯。

“哦，沒說你的不是。我都聽說了，是老二媳婦先挑的事，也該讓她偶爾清醒清醒，你做得好。我只是很好奇為何突然這樣，月眉那丫頭知道些什么嗎？張家丫頭的記性我看沒啥指望，難道你發現了這丫頭知道些什么嗎？上次張家太太和大爺那么護著這丫頭我就一直懷疑來著。”楊氏起先笑了笑，而后又蹙著眉斂眸揣測道。

“不是，兒媳還沒有聽到月眉說起過和那事有關的話。許是這些日子身子有些乏，一時沒能忍住性子罷了，以后會注意的。”

楊氏盯著梅氏看了半晌才回答：“嗯，你明白就好。這次就當我不知道就這么過去，以后還是不要和二房里的見識。老大是我親生的，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在人前護著你……這你也明白吧？”

“是。兒媳明白。”梅氏這會子才抬起眉睫，望著楊氏微微地揚起了嘴角。

“大太太，二奶奶來了。”下人進來通報。

楊氏把梅氏叫過去的消息很快地傳到了容氏耳朵里，容氏這才慌忙急火地趕來了。

她一進門就瞧見梅氏低著頭，大太太則一臉的嚴肅，她暗道，看來梅氏被大太太訓斥了一頓。也是，大太太可是個明白人，自是分得清孰輕孰重，就算親生的又如何，她面上也不敢偏袒的。

容氏松了一口氣，先給楊氏和梅氏見了禮。

“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過來。”待容氏坐定，楊氏接著說道：“老爺和老大老二都不在府里，你們愈發要清醒些，下人們都要管好了，不要讓她們惹出事來。俗話說家和萬事興，之前出了那檔子事，現在怕是已經傳開了，我們胡府已經成了笑柄。所以你們要吩咐下去，府里府外都要注意些，不要再惹出事來，不然可別怨我不顧你們這些主子的臉面！現在府里能幫我的也就是你們了，唉——”

楊氏說完嘆了口氣，末了才記起，又問容氏為何事而來。

容氏見楊氏并未提及方才的事，有些納悶，她原本打算若是楊氏責問她，她就來哭訴一番，在順便提提娘家的問候。不過聽話聽音，她大概也明白了楊氏的態度，于是干脆順著楊氏的意思笑著回道“兒媳正是為此事而來的，正想和娘商量著讓新來的下人們再學學府里的規矩。”

“嗯，不單是新來的，不論大小丫鬟都要重新學學，還有那些姨娘和通房丫頭，是該整治整治了。對了，說到這里，正有件喜事要告訴你。”楊氏突然換了副臉孔，她笑瞇瞇地對容氏說：“恭喜你了，香草有喜了。下午在園子里見她像是在害喜，方才特地叫她來給郎中看過了，果然是有喜了，你回去讓她好生養著，可別讓她太累著啦……這次若是香草生了男娃，老爺和老二定然歡喜。美玉不是連一個弟弟妹妹都沒有嗎。不過這事先不忙告訴老爺和二爺，等過了百日再說，年前秀芹的娃無端的就掉了，這都說沒過百日不能宣揚看來是有道理的……”

楊氏自顧說著，沒見到容氏的臉早已陰沉下來。香草是楊氏給二爺的通房丫頭，秀芹則是二爺的妾氏。

容氏早已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等楊氏說完，她扯著嘴角擠出一抹笑，微瞇著眼緊咬著牙口說，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傻丫頭也不先告訴我一聲，我這就回去好好安置她……

梅氏看著容氏的背影擔憂地說：“現在二爺不在，又不知道這事，娘現在就告訴了二奶奶，只怕……只怕……”梅氏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是要說只怕香草又會像秀芹那樣吧。這不正好嗎，免得我們動手。我把香草給老二，可不是為了讓她給老二續香火，來和我們爭家產的。哼！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頭，這會子怕是正做著當姨娘的美夢吧……”

梅氏聽到楊氏冰冷的話語便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