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赫楠盯著飛落在紙簍里的那頁小巧蒼白的日歷紙,心想:如果日子每天就像這一張張輕飄飄的單純的日歷紙那樣該有多好,一天就這樣輕輕松松的翻過、撕下、忘掉,我們就這樣單純的輕松的變老,沒有了爭斗,沒有了痛苦。
這時她忽然就想起了陶淵明寫的《桃花源記》,每每讀到它,她都會沉浸在陶淵明的世外桃源里,癡癡的不想出來。
“赫楠,你又傻站著發呆,再不抓緊時間,一會兒考試就遲到了。”小南方手里拿著一面小鏡子,邊照邊提醒著。
司赫楠隨口應了一聲,回過神,匆忙收拾好備考的紙筆,和小南方相伴著走出宿舍。
冷冷的寒風撲面而來,小南方豎起大衣領,把頭深深的縮回去躲避著寒冷,側目看到司赫楠一臉茫然的望著前方,絲毫沒有躲避的樣子直直的迎著寒風前行。
小南方發現,從昨晚回來到現在她始終沒說過一句話,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想問她遇到了什么煩心的事,可是她知道此舉也是多余,她絕對不會告訴的,她的心房永遠關著一把金剛鎖,除非她給你鑰匙,否則你想親自打開那是妄想。
兩個人就這樣急匆匆的無語的并排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插肩而過的每個同學都漠然的望著教室的方向一言不發的前行。
嚴冬的校園仿佛就是一個冷凍室,由里而外的把每個人都變成了冰雕,只有靈魂沖出冰殼,盤旋在半空中互相撕扯。
司赫楠和張心玉昨晚回來的很晚,她倆前腳進門后腳宿舍就熄了燈。
司赫楠點了一根蠟燭,呆呆的坐在床頭一動不動的坐了很久。她從大衣兜里拿出唐子暢的信,默默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顫抖著靠近了蠟燭憂傷的火焰,剛才還纖弱搖擺的火焰瞬間張大了血盆大口‘忽’的一下吞沒了柔弱的信紙,它的身子轉眼化為灰燼無力的蜷縮殆盡四處飛揚。
信紙仿佛也是司赫楠的一顆心,被揉碎的再也恢復不了完整。司赫楠的淚水一滴一滴的無聲的落下,她無力的倒在床上,衣服也沒脫昏沉沉的睡去了。
唐子歡透過紗簾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胸口仿佛被壓了一塊巨石,沉重的讓她無法呼吸,她為弟弟悲哀,為自己悲哀,他倆都被她傷的體無完膚,她就是他倆的克星。
宿舍里寂靜的只有呼吸聲此起彼伏,蠟燭的火焰疲倦的抖動著身體,照的屋內的東西忽明忽暗打著瞌睡。
始終沒見司赫楠吹滅蠟燭,因為長時間的一直在工作,蠟燭委屈的流下了淚水厚厚的堆積在桌面上。
唐子歡終于忍不住坐起來,走到司赫楠床邊,發現她早已去了南柯鄉。
于是她生氣的心中暗罵:她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自己睡了,也不懂吹滅蠟燭,害的別人睡不著。
她仔細端詳著睡夢中的司赫楠,如此秀麗的五官,如此聰慧的額頭,如果不是因為楊永誠,也許她會和她成為朋友,因為她也喜歡心靈暢快的人,渴望思想與思想能相互交融的人,她就是這樣一個有著深刻思想的人。
看見和衣而臥的司赫楠眼角還殘留著淚水,她心一軟,輕輕地替她擦去淚水,輕輕地替她放下紗簾,吹熄了蠟燭。
回到自己的紗簾里,她心潮起伏,思緒變得越來越清晰,心明亮的讓她再也沒了睡意。
開學到現在,她無時無刻不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這是一種身不由己的選擇,因為楊永誠因為弟弟的追逐。
她經常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床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面她的床發呆,好幾次看著她來不及收拾的凌亂的床鋪,默默地幫她整理停當。還有幾次她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地窺探了她忘了收起的日記本,字里行間透露出她的內心世界是如此的豐富多彩。
有對這個城市的人文文化的理解,有對城市建筑的贊美,有對校園環境的描繪,還有對自己身邊的所發生的事、身邊圍繞著的每個人所展開的精確剖析。尤其是她對爸爸的評價,是那樣的深入骨髓。如果她不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怎能和爸爸的思想擦出火花;還有她對弟弟的思念是那樣的真摯熱烈,她為他寫下了好多詩歌,其中一首她偷偷地抄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因為那首詩深深的震撼了她,仿佛那也是自己此時此刻的心聲一樣:
詠傷悲
只是在秋葉黃了的季節,
傷悲好像枯寂的落葉,
紛紛墜落,
帶著無奈的淚滴,
帶著夏的回憶,
紛紛的墜落。
傷悲是寂寞的眼里寥落的秋景,
傷悲是灰色的屋頂飄著的無序的云,
傷悲是孤獨的美,
傷悲是思念的情。
詠傷悲,
在低落的季節里。
看到了痛心的人,
卻沒有第二個傷悲者。
空乏的理智,
抑制不住豐美的情感,
飄曳的枝葉呀,
好似洶涌的傷悲,
卻是無情的風。
沒有淚水,
只有飄落的枯葉,
紛紛墜落,
紛紛的逝去的片片傷悲。
看著,
只能用心在詠傷悲,
因沒有第二個傷悲者。
淚水順著唐子歡的眼角輕輕的流淌下來,她狠狠地用被子把頭蒙上,她痛恨自己的淚水,她不喜歡自己柔弱的樣子,她喜歡像烈馬一樣在空曠的原野上馳騁。
人的情感就是一只無形的劍,不知不覺的就被它傷害了,她討厭它,她要向林徽因一樣做一個有思想有追求的女性。
平靜了心情,她終于進入了夢鄉。
三天緊張的考試終于落下了帷幕,今年春節來的早,沒等成績出來學校讓家遠的學生先離校了。
張心玉需要幫助老師統計班里的學生成績,所以一時還走不了,司赫楠要等她一起走,只好呆在宿舍里,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打包著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