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暢一走,司赫楠再也忍不住撲倒在床上放聲痛哭起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久久的思念此刻就像噴發的火山洶涌而出,悲涼的哭聲沖出宿舍,在寂靜的宿舍樓里回蕩著。
聽到這凄厲的哭聲,還沒有離開學校的同學紛紛的走出宿舍,莫名的匯聚到司赫楠的門外,卻被站在宿舍門外的楊永誠低聲下氣的勸回去了,離開時大家都用不滿的眼光斜著他,好像他就是這撕心裂肺的制造者。
看著逐漸空了的樓道,司赫楠的哭聲仿佛鞭子似的雨點般的抽打在他的身上,他眉頭緊鎖虛脫的靠在司赫楠的宿舍外墻上,他不想讓任何人打擾她,想讓她一個人盡情的發泄一下。
剛才敲了半天門宿舍里一直沒人回應,他以為司赫楠不在正準備離去,突然屋內好像傳出了唐子暢的聲音,他渾身一震熱血沸騰,想推開門沖進去,理智告訴他這個舉動是愚蠢的,這樣的結果只能讓他們互相傷害。
于是第一次違背自己的人格做了偷偷摸摸的事,他假裝離開,然后又悄悄地折回來,站在了她宿舍的門口。
里邊兩個人的吶喊像箭一樣句句射在他的胸口,愛情是自私的,也是排他性的。
從小失去親人的痛苦,伴隨著他的一直是對愛的渴望,對每一份情感的珍惜。他一向都是一個能理智駕馭自己思想與情感的人,唯獨這次對她的眷戀超出了他的控制,他毫無理智的不顧一切的追隨著她,它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折磨,就像飛蛾撲火一般。
他一直認為,她對唐子暢的愛是一種少女常做的白馬王子的夢罷了,絕對不像他對她的愛來的明確,這是一種人與人的真愛。他珍惜她就想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樣,當她不再做夢的時候她遲早會明白的。
楊永誠無奈的靠著墻,默默的守在宿舍外面,耐心的等著司赫楠平靜下來。
今天一大早張心玉就來到張大山辦公室。她和唐子暢都有辦公室的鑰匙,昨天張大山就囑咐他倆,早點過來把班里的成績統計排列出來并把各科分數登記在每個人的登記冊上。
同學們放假了,但是老師們還必須把自己班里的成績匯總排列上報學校,這也是迫在眉睫的事不得不趕在放假前做完。
張大山知道張心玉是明天晚上的火車,所以讓她和唐子暢明天一大早就來辦公室,上午早早干完好讓張心玉下午有充裕的時間準備回家。
張大山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平日里工作太忙就住在了辦公室。這幾日因為學校快放假了,也沒有課了,所以每日可以按時回自己家了。
一大早,張心玉打開辦公室的門,看著落滿塵土的辦公室,先做了清掃。她拿著布子四處擦拭著,最后來到橫在屋子中間靠后的一組直立在半空中的書柜櫥窗前,驀然發現書柜中間立著一個相框,鑲嵌著一張跳芭蕾舞的女子的照片。
立著腳尖盡情舒展的四肢,舞姿是那樣的優美瀟灑;小巧的臉上鑲著漂亮醒目的五官,神情是那樣的純凈無暇。整個人從頭到腳,每一寸美得如天使一般,清澈明亮的如白玉雕琢的蠟像。
張心玉癡癡的望著像框中的人,突然背后門一響,張大山走進來,“哦,好勤快的丫頭,來得好早啊,把屋子收拾的這樣干凈利落。唐子暢呢?”
“還沒到呢,張老師,這像框中的人是誰呢?好美呀!”張心玉由衷的感嘆著。
張大山突然收斂了笑容,淡淡的說道:“她是女神。”
“來,心玉,別看啦,抓緊時間整理這些卷子吧,不然誤了你回家的。”邊說邊坐在一進門左側的辦公桌的里邊。
張心玉莫名其妙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不知所措的看著張大山。
張大山把厚厚的一摞卷子推給她,回避著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問到:“晚上幾點的火車,是和司赫楠一起走吧?”
張心玉忙應承道:“嗯,七點四十的火車。”
“快干吧,別誤了你回家。哦,對了,你吃早餐了嗎?”
“還沒有,放假了,食堂8:00才開門。不過,我經常不吃早點,也沒事。”心玉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怎么行,早點對一個人是最重要的,經常不吃會得膽結石的,幸好我來的路上買了兩個燒餅,過來,趁熱吃了,我去燒水。”
張心玉突然心中涌起一絲悲涼,淚水忽然濕了眼眶,她強忍著背過身,怕他看見趕忙搶著去燒水了。
有記憶以來,除了司赫楠一家,從來沒有誰關心過她,她的世界一直是一個孤獨的世界,冷暖自知,無人問津。
吃完早點,兩個人立刻干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張大山漫不經心的問道:“哦,心玉,你和司赫楠是一起長大的吧?她這個人性格真內向,總讓人捉摸不透,她家庭怎么樣?”
張心玉突然停下手中的筆,非常詫異的抬頭看著張大山:“她家很好的,爸爸是建筑工程師,媽媽是老師,還有一個弟弟在上高中,有事嗎?”
張大山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表情,淡淡的解釋到:“我不是問這些,我的意思是她成長的環境健康嗎?哦,就是她的家庭和睦嗎?”
“她爸爸媽媽非常好,她是一個被寵上天的女兒。”張心玉搶著回答道,臉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深深的羨慕之情,忽然又不解的看著張大山。
被張心玉直直的盯著,張大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低沉著說道:“那她為什么總是一副憂郁的樣子,感覺心事重重的,讓人難以捉摸。”
“那只是大家看見的表象,她骨子里是一個非常簡單、非常善解人意的人。她從小就愛看書,讀的書非常多,非常有才華,愛好也很廣泛。因為想法多,能和她交流的人很少,所以她平常才選擇沉默不語,并不是心事重重,你肯定誤會她了。”
“既然這樣有思想,為什么剛開學,就把班里搞得烏煙瘴氣的。看看唐子暢,這次期末考試竟然有兩科不及格,他可一直是一個好學生,他爸爸心急如焚,讓我一定找出原因,難道不是因為她嗎?”張大山沒好氣的說道。
張心玉低頭沉默不語了,只過了幾分鐘,她突然抬起頭直視著張大山,提高聲音激憤的說到:“張老師,自己屋漏,難道還怪老天要下雨嗎?”
張大山愕然地盯著張心玉,沉靜了幾秒鐘,忽然笑道:“心玉,我就喜歡你心直口快的樣子,好了不談這些了,趕快干活吧。”
九點半了,唐子暢才來到張大山的辦公室。一進門垂頭喪氣的坐下來,憂心忡忡的解釋道:“對不起張老師,我起晚了,您說讓我干啥?”
張大山看著疲憊不堪的唐子暢,意味深長的說到:“你負責登記同學們的分數吧,讓心玉負責排名次吧。心玉,你把手中卷子給他,過來坐我旁邊,咱倆加總分排名次。”
看著唐子暢撲朔迷離的眼睛,心想:讓他知道自己全班倒數,怕沒了學習熱情。這些情竇初開的年輕人,正是感情最純潔、愛最執著的時候,也是感情最盲目的時候。
自己這般年紀的時候,何嘗不是這樣執著。做夢一樣的愛著她,喜歡她夢幻般迷人的外表,喜歡她女神般與眾不同的性格,喜歡她如花似玉的容貌,單單沒想過和她怎樣平平常常的過日子。
如今結婚已經快二十年了,還是形影相吊孑然一身,這其中的痛苦哪是年輕時能看透的,誰年輕時就能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
生活不是夢,生活是最普通的天倫之樂;生活不是華麗的舞臺,美輪美奐的讓臺下的觀眾來喝彩;生活也不是戲劇,大喜大悲的為角色釋放自己的情懷。
每個人應該活出真實的自己,真誠的對待每一天,真誠的對待每一個人,喜怒哀樂真真切切的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契訶夫筆下的‘裝在套子里的人’。
只要你愿意,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能隨口說出許多大道理,自己的或名人的,但道理的實質卻只能通過歲月的歷練才能真正體會。
突然辦公桌上的電話發出了歡快的叫聲,張大山的內心感慨就這樣被生生的打斷了,他匆忙的拿起電話,“哦,好的,我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匆匆囑咐了他倆幾句,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剛才看見張大山一動不動的用傷感凝重的表情盯著唐子暢,張心玉猜測他心底一定深藏著滿腹辛酸的往事,不知為什么看著他慘然不樂的樣子,她的心也一陣陣的痛。
她默默地坐在他剛做過的椅子上,感受到了椅子上他匆忙離開時留下的體溫,仿佛依偎著他的人一樣那樣親近溫暖。
就這樣她和唐子暢各自想著心事,沉默不語的各自干著手中的工作。
終于唐子暢打破了沉默,憂憂地向她詢問司赫楠。
張心玉本來對剛才張大山的問話還耿耿于懷的,沒想到唐子暢偏偏不知好歹的又向她來打探她。于是為了徹底讓他對司赫楠死心,她隨口編造了楊永誠與司赫楠已經訂婚的謊話,還說楊永誠的媽媽已經把楊家傳給楊家媳婦的玉鐲也給了司赫楠。
沒想到唐子暢聽到后信以為真,如五雷轟頂,徹底崩潰了。他找了一個借口,逃離了張大山的辦公室,毫無理智的沖向司赫楠的宿舍。對她刻骨銘心的愛頃刻間化作滿腔悲憤,他踉踉蹌蹌的跑著,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幾日爸爸對他的質問,媽媽對他的痛心,姐姐對他的譏諷,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涌上他的心頭,攪得他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所有的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他一直堅信司赫楠是喜歡他的。
從她看他的神情,還有她為他寫的詩,因為姐姐告訴他,她為他寫了好多的詩,他深信只有真愛才能讓一個人成為詩人。他正準備和她攜手并進,不再忍受相思之苦時,沒想到卻聽到了這樣痛心的消息,他不相信她會這樣輕率的做出選擇,他一定要親口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