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緊握成拳頭的手顫抖，突然一瞬間，無力的坐到地上。熊一飛默默的松開握劍的手，頹廢加身，顰顰不知是哪一種人格，臉上表情冰冷。

木木木一直坐在遠處，看到此刻氣氛凝滯，便艱難的擠出個笑容：“小木木剛才一定是在說笑的，你們不要當真嘛。”

始終閉著眼貌似在做斗爭的顰顰終于睜開雙眼，眼中泛著綠幽幽的光芒：“木木木，你難道就沒有對妖王動過殺念？一次都沒有過？”

“有，不然我也不會坐這么遠。”木木木的笑在熒光之下慘淡如鬼，“對妖王起了殺心，是大不敬。”

“我也有，總覺得她有時候特煩。”顰顰無奈的笑了笑。

“我也有。”熊一飛加入討論。

顰顰嘆了口氣：“話說，你們是什么時候開始有殺心的？”

木木木把頭埋在雙腿之間，羞愧道：“就在剛才，看到你們為了救她，奄奄一息的瞬間。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在我的心里，只有我們才是同伴，而她不是……”

熊一飛抬頭安慰道：“你也就這么一次，沒什么好羞愧的。可我，已經好幾次想要拔劍而出了，在我第一次在山上遇見她的時候，在她對我抱怨不喜歡這里的時候，在被我嚇的滿地跑的時候……許多許多次，看到她我就想到因人類而死的妖族，死在人類手中的家人、同族…明知道她沒有錯，但我還是恨她…為什么人就能自由的享受那片空間，而妖卻只能躲藏在角落里茍延殘喘…為什么我們生而卑微，他們卻可以做萬物的主宰…”

顰顰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到底，你也只是在單純的仇恨基礎上，有了嫉妒羨慕恨。可我不是，在我躲在門外，聽著她對著朋友大吐口水的時候，在她焦急暴躁吵著要回家的時候，在她知道我們是妖怪，表面平靜卻偷偷逃跑的時候，我才真的明白過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果不是少司命準備下的這場名為尋藥實則考驗的歷練，我想，無論如何，為了妖界的未來和安寧，哪怕背負弒君的罪名，我也不會讓她活下去的。”

“其實，少司命備下的這場歷練，何嘗不是為難？自妖神成神以來，少說也有萬年之久，藥田從不曾現世，你們覺得，她真的能找到嗎？”木木木雙目放空。

“無論如何，在試煉結束之前，我們都不該妄動殺念的。少司命去找預言師一族問因果，回來之后就定下了這次考驗，要以神藥定生死，我們總該相信少司命的。”顰顰說完，扭頭看向狐王：“小黑，你呢？”

小黑冷哼一聲：“即使能拿到靈藥又如何？如果她以后仍舊不能修煉，早晚會因為不能吸收靈氣，被涅槃吸成人干。”

氣氛一瞬間陷入死寂。

木木木突然道：“可你們不覺得，這對她并不公平嗎？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不能選擇要不要留在妖界，不能選擇能不能成為妖王，她原本只是個自由的人，而這一切，都是我們強加給她的。”

氣氛更加的沉默。

“不，她已經做出了選擇。”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如風雪般清冷撲面而來，少司命如幻影般出現在臨時的室內，而你若仔細看時，便能發現，那真的只是一道幻影：“在我問她要不要放棄妖王涅槃時，在生死面前，她已經選擇了生，既然是因涅槃而生，既然選擇了活著，那她就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四妖一驚：“少司命，你怎么來了？還用了千里幻影之術。”

少司命的投影雙手負在身后，面無表情的道：“大司命算出你們要出意外，托我來送幾件法器和靈符。這里的靈氣受神山庇佑，除了歷代同樣受到神山庇佑的妖王，沒有妖能占為己用。你們在這里的靈力能少用就少用，不到萬一不得以，都不要用，要記得保存實力。”

少司命說道這里，掃過四周，眉頭突然皺起：“妖王大人呢？怎么沒在這里。”

原本還滿含期待的四妖一瞬間全都低下了頭。

少司命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恢復了以往的面無表情：“我時間不多了，你們要記住，在試煉結束之前，她都是你們需要尊重保護的妖王永夜……”少司命的話未說完，幻影已經漸漸散開，只留下最后一句：“小黑，法器在乾坤袋……”

四妖望著少司命消失的方向呆了良久，回神之后，兩兩相望，一瞬間，覺得剛才恍然是一場夢。

狐王沒有立馬打開乾坤袋，而是道：“現在不是說其他的時候，先找妖王大人要緊。”

“是呀，小木木貌似出去很久了，怎么還不回來？”木木木看向門外，一幅望眼欲穿的模樣。

“哎，殿下估計心靈受到了深深的傷害，咱們還是親自請她回來吧。”熊一飛感嘆。

顰顰無奈的搖頭：“妖王大人簡直比少司命還要傲嬌，哎，沒辦法，咱們去找她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間，在曉夜說出不喜歡永夜這個名字后，他們就減少了這兩個字出現的幾率。

不過，這一找，就出了問題。

曉夜只是跑到一棵樹下自哀自怨了一番，只是一怒之下采了幾株花花草草在手里虐待了一番，她沒想到，竟然這種情況下，還有人，不，是妖魔鬼怪，在背后敲她悶棍。

曉夜坐在樹下，什么都沒看到，就被人一棍子敲暈了。

那一瞬間，她覺得她對這個暴力的世界無愛了。

然則，真正讓她覺得從此不再愛的是，在她睜開眼以后，黑夜中的白骨骷髏在月光下泛著潔白無瑕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它此刻正將腦袋伸到曉夜眼前，頭骨上本該黑漆漆的兩個眼洞中一閃一閃的燃著幽火，似乎存著智慧的光芒。

曉夜默默的向后縮了縮身體，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考驗。

神圣的白骨骷髏大概發現了曉夜的恐懼，默默的向后退了幾步，在十步開外的地方雙手掐腰站定，然后淡定的沖著曉夜伸出一根中指，緩慢向下轉動。

臥槽，曉夜此刻心中只能想起這樣的兩個字。然后回過神來，特欠扁的說了一句：“吆，骷髏兄，幾天不見，你怎么偏沉了？”

心靈受到傷害的小骷髏默默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肋骨，眼眶中的火光也似乎受到了影響，就像被風吹得蠟燭似的一閃一閃，隨時都要熄滅的模樣。

曉夜的小心肝顫了顫，小骷髏的模樣，怎么看都像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忙安慰道：“小骷髏啊，不要難過，你要知道，世上有句話，叫做身殘志不殘。像被蘋果砸成腦殘的牛頓，像身殘到只有手能動的霍金，像性格扭曲的梵高，后來不都成了流傳千古名垂史冊的名人。你要知道，思想決定一切，革命決定未來，你要冷靜，要思考，要追求上進，要博學多才，要風度翩翩，只有如此，你才能將心靈凌駕于身體之外，不受自身殘缺的桎梏，創造塵世之外的傳奇……”

小骷髏大概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奇聞異事，眼眶中的幽火跳躍幅度更加劇烈，幾乎都要跳出眼眶。

曉夜笑瞇瞇的誘惑道：“小骷髏啊，還想聽名人故事不？”

站在一旁的小骷髏可憐巴巴的點頭。

在無知無覺中被一只骷髏捆綁成毛毛蟲的曉夜臉上笑容更加溫和：“那你先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骷髏眼中的幽火閃了閃，堅定的搖頭。

曉夜變臉：“那你還想聽故事不？”

骷髏又可憐巴巴的點頭。

曉夜冷哼一聲：“那快來給本大王松綁。”

骷髏用著幽火靜靜的看了曉夜一眼，然后淡定的彎腰，撿起地上那根曾經敲暈曉夜的棍子，淡定的向前走來。

曉夜：麻痹，一只骷髏的智慧要不要這樣高，讓她一個大活人怎么辦？

識時務者為俊杰，曉夜向來實時務，所以，她大聲喊了一句：“小黑，顰顰，熊一飛，木木木，救命啊……”

凄慘的救命聲在山上空蕩蕩的回蕩來回蕩去，在這樹木茂盛的山林中，破有一番暗夜驚魂的味道。只是那最后一聲啊半途突然升高，又驟然停止。

曉夜再次被一只骷髏一棍子敲暈了過去。

原本正在不遠處因為沒有找到妖王而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的四妖一愣，顰顰道：“貌似是殿下的聲音。”

狐王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這一路上就沒遇見個大活人，不是她還能是誰。”

熊一飛揮了揮手中的劍：“聲音中氣十足，貌似沒有受傷。”

顰顰哼了一聲：“白讓我擔心一場。”

“算了，讓她死在外面吧，我們也休息了。”狐王一揮手，打算撤退。

木木木擔憂的看著剛才還一臉焦急，卻在聽到妖王的聲音后瞬間變成不屑的三妖，好心的提醒道：“但小木木剛才喊得，貌似是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