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咽咽的哭聲在耳畔回蕩,聲音低低的,卻那么清晰。君隱心中隱隱升起不安,大片大片的黑暗襲來,然后是瞬間的空白,猛然睜開眼,就見病床上的永夜?jié)M頭大汗,不安的搖動著,低聲的抽噎正是來自她。
君隱顧不得想其他,伸手拍著永夜的肩膀,壓低聲音叫道:“阿夜,阿夜?你怎么了。”
永夜從一片蒼白中睜開眼睛,蒼白的空間內(nèi),只有那一人帶著彩色,明明是那么清冷的眉眼卻滿含關(guān)懷,少年的臉龐長大成青年,那滿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淚止不住的涌出來,撇著嘴撒嬌:“君隱,我疼……”
“疼,哪里疼?永夜,阿夜?”君隱抓著永夜的肩膀上下打量,再抬頭,永夜已經(jīng)閉上雙眼,又陷入了沉睡。
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出,默默的擦掉她眼角的淚珠,然則,淚珠剛抹去,下一滴淚又緊跟著滑落,冷漠的眉宇微微蹙起,伴隨著誰輕輕的嘆息:“疼,很疼嗎?那他,當(dāng)初,是不是要比你疼千百倍?”
清冷的眼眸銀光劃過,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幽靜恬雅,君隱只覺得眼前一黑,又轉(zhuǎn)瞬清醒過來,他站著的身影左右晃了晃,最終挺直,掏出電話:“喂?肖宇,有情況,你馬上過來。”
剛剛進(jìn)入夢境,正睡的迷迷糊糊的肖宇連滾帶爬的跑進(jìn)重癥監(jiān)護(hù)室,連看一眼都來不及問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發(fā)燒了還是怎么的……”
君隱在一側(cè)的椅子上做的筆直,不緊不慢道:“她剛才醒了。”
肖宇湊上前仔細(xì)的盯著永夜看了兩眼,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又睡著了嗎?你好好地叫我來干什么?”
“她剛才喊疼!”君隱的聲音有些冷。
“肚子上那么大一刀子,不疼才怪!”肖宇的臉又有些猙獰。
君隱冷眼看他。
肖宇縮了縮脖子,收起那副滿不在乎的表情:“麻醉的藥效應(yīng)該還沒過,她怎么就疼了呢?”
“你想辦法!”
“麻醉用多了不好,還是讓她忍忍吧,我保證,過上個七八天就不疼了。”
君隱瞪他。
肖宇無辜的聳肩:“你瞪我也沒用,我是醫(yī)生,不是神仙。”
君隱氣餒。
等到永夜有了知覺,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
唐少領(lǐng)著前姐夫圍在床前,床下還站著兩個小豆丁探出半個腦袋,端茶倒水噓寒問暖無限殷勤。
只有君隱站在一旁黑著臉,唐少每問一句話,他就回一句:“她現(xiàn)在還不能吃/喝?”
氣的唐少已經(jīng)連連對他丟了幾個白眼。
永夜繃著干巴巴的嘴唇,只能咧嘴干笑。
不大一會兒,肖宇一身大白掛頂著熊貓眼踢開人群,擠進(jìn)來笑瞇瞇的問:“吆,醒明白了啊?”
永夜總覺的他笑的滿是不懷好意。
果然,肖宇下一句問:“你還記得你昨天醒過來幾次嗎?你知道你身邊的那個黑面面神把我叫下來幾次嗎?你知道我是人是需要休息的嗎……”
說道后面,肖宇的頭頂已經(jīng)頂上了一團(tuán)漆黑的幽怨。
糖糖活潑的在一旁尖叫:“白衣天使,你背上長了惡魔翅膀,你要被惡魔同化了嗎?”
豆豆上前捂住糖糖的嘴:“閉嘴,我們會被惡魔發(fā)現(xiàn)的。”
肖宇低頭對著糖糖嘿嘿的冷笑:“我就要化身惡魔了,你們兩個,一起來做我的同類吧。”
糖糖和豆豆一聲尖叫,瞬間抱住唐少的大腿,大喊:“舅舅(叔叔),救命!”
嚇唬住了兩個小的,肖宇再次轉(zhuǎn)身面向可憐巴巴的永夜,冷笑連連:“我說你,很牛扒呀,一個月住進(jìn)來兩回,第一回沒挨刀心里不舒服是吧?還得回來再挨上一刀。怎么樣,是不是現(xiàn)在全身都透著酸爽呀?”
永夜點(diǎn)了點(diǎn)頭,贊同道:“滿身的汗臭味,能不酸嗎!”
肖宇一見自己的冷嘲熱諷全然沒起作用,換了個話題接著諷刺:“聽說你是為了給人送傘,才被人捅的這一刀。我說你,做好人做上癮了吧,說說吧,現(xiàn)在什么感覺?”
永夜低頭沉思,許久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欲哭無淚道:“這一刀,真的很疼。”
肖宇:……
唐少:……
前姐夫:……
君隱:……
糖糖:叔叔,你怎么不說話?
豆豆:舅舅,叔叔,爸爸,你們怎么都石化了呀?
許久之后,眾人恢復(fù)表情,唐少氣的跺腳:“小葉子,我們問的是你的感想,感想,不是你的感覺!”
永夜雙眼望著天花板,大腦呈現(xiàn)放空狀,想了又想總結(jié)道:“我的感想就是,當(dāng)時的感覺是疼死我了。”
唐少:……
肖宇:……
君隱:……
三人均被打擊倒,唯有前姐夫還在堅持,磕磕巴巴的說:“小呀…小葉子…你的,你的關(guān)注點(diǎn)錯了吧。”
永夜艱難的低頭看了眼蓋著被子的肚子,很憂傷的問:“難道,我現(xiàn)在最該關(guān)心的,不是我肚子上的傷口?雖然我也不想太過關(guān)注它,但它一直疼,我就只能不停的想著它,想著它。”
前姐夫:……
見無人響應(yīng)自己,永夜眨了眨眼,恍然大悟狀:“我的關(guān)注點(diǎn)的確錯了,不應(yīng)該只關(guān)注外面,而忘了內(nèi)在。肖宇帥哥,請問,現(xiàn)在我肚子里的脾胃肝腎啥的還在不在?前段時間在家,陳老頭老是跟我嘮叨,說現(xiàn)在的醫(yī)生職業(yè)素質(zhì)不好,病人做手術(shù),經(jīng)常偷挖病人的腎臟之類的,我剛才剛想起來,覺得自己前景堪憂。”
君隱:……
唐少:……
前姐夫:……
肖宇頭頂?shù)哪菆F(tuán)黑霧終于爆炸開來,咬牙切齒面目猙獰:“你的肝胃脾腎、心肺腸膽,全都不在了,你這禍害也就還留下一口氣,早死早超生吧。”
“喂,你是醫(yī)生,怎么能這樣子說話呢……”永夜還想理論,肖宇已經(jīng)氣勢洶洶的走了。
永夜扭頭看向唐少,淚眼朦朧:“少少,我要死了,可憐我的大好年華,我心疼啊!”
唐少也淚眼婆娑,上前兩步抓住永夜的手:“小葉子,你別怕,禍害遺千年,你不會死的這么快的。”
前姐夫看不下這兩人生死離別的虛假模樣,抱起糖糖和豆豆,走了。
永夜拉著唐少的手擦眼淚:“我沒怕,我是心疼啊,想我那些肝胃脾腎、心肺腸膽,得賣多少錢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錢呀,我心疼啊……”
唐少一把甩開永夜的手,看著手背上惡心巴拉的眼淚鼻涕,蹣跚著走了。
永夜看向唯一剩下氣定神閑的君隱,可憐巴巴:“阿隱,不是我的錯!”
君隱抬頭望天。
永夜:……
“惡心人”這一計不管用,怎么辦?
永夜眨了眨眼:“我想吃雞公煲!”
君隱終于低下了高貴的頭顱:“你現(xiàn)在還不能吃。”
永夜可憐巴巴:“那我光聞味。”
君隱被打敗了,捏著錢包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