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玉將早點放下,輕聲喚道:“四海。”
四海肩膀一抖,筆也停了下來,沒有吭聲。
陌玉走過去,抽走了毛筆,柔聲道:“別畫了,先吃早點。”
四海突然扭頭撲進陌玉懷里,大哭道:“師父,我知道錯了!我以后會聽師父的話,用功學畫。師父你別攆我走!”
陌玉摸摸她的頭發,道:“放心吧,師父不會攆你走的。”
四海抬起遍布淚痕的小臉,輕聲問道:“當真么?”
陌玉點頭,道:“當真。”
四海這才破涕為笑。
陌玉拿熱毛巾幫她抹了哭得臟兮兮的臉后,拉她到桌旁坐下,道:“吃早點吧。”
四海果然乖乖坐下,端起小碗,哧溜哧溜的喝著粥,并時不時的偷瞄陌玉一眼。
陌玉微笑道:“在看什么?”
四海放下手里的碗,猶豫了一下后,小心翼翼的道:“師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學畫,師父……師父你別生我氣,別不要我……”
陌玉對上四海擔憂驚惶的雙眼,心下一酸,忙道:“你別怕,師父不會不要你的。”
四海對陌玉咧嘴一笑。
陌玉見她笑的牽強,知她心中疑慮未消,心里頗不是滋味,但只苦于無計可施,只能越發的責怪自己當時把話說的太絕。
接下來的幾日里,四海一直都很乖。
乖乖練字,乖乖學畫,乖乖吃飯。
就是因為太乖了,陌玉看在眼里,就更加難受。
今天一早,陌玉見她在練一首描寫江南景物的詩時,無意間說了一句:“過幾天回杭州時,記得帶幾張你的畫作。”
一聽到“回杭州”三字,嚇得小丫頭手一抖,狼毫落在紙上,污了一副字。
其實,陌玉所指“回杭州”,乃是拜祭其父,也就是四海干爹過世100天。想在墳前化幾張四海的畫,也好讓他在九泉之下安心。而顯然,四海并不是這么理解的。
四海顫聲道:“回杭州……為何要回杭州?”
陌玉已心下了然,默默將筆擺好,微笑道:“過幾日你干爹就滿100日的忌辰了,你不想回杭州看看么?”
四海暗自松了一口氣,點頭道:“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的。”
三天后,陌玉帶著四海踏上了去杭州的路。馬車上顛簸了一日后才登船走的水路。
夏天已到,天氣明顯的熱了起來。四海穿著輕輕的單衫,卻仍是熱的滿頭大汗,不住的抬袖抹拭。偷眼望去見陌玉一身素白衣裳依舊的纖塵不染,飄逸若風,臉上更是不見半點汗珠子,不由的心生羨慕,問道:“師父,怎的你不嫌熱?”
陌玉微笑道:“心靜自然生涼,你不要浮躁,平心靜氣的,自然就不會覺得熱了。”
四海按他的話試了試,卻仍是覺的熱的不行根本無法靜心,就放棄了。
泊了兩日半的船,終于在西湖畔邊靠岸。
陌玉付了船錢,向船家道了謝,這才帶著四海登岸。
夏季的西湖畔邊與春時自然不同,往日的新綠如今已是一片青翠,郁郁蔥蔥的遍布湖畔。
兩人沿著西湖邊走,走到一處僻靜處時,才看到那草地之上的一座孤墳。
才三個多月,墳上已長了青草,木牌上的字更是脫落的不成樣子了。
四海眼圈一紅,從背后的小包袱中拿出筆墨,將那些字重新描了一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道:“干爹,我師父帶我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過的好嗎?你放心吧,師父對我很好,你看,他還給我買了新衣裳……”說著扯著自己的紅衫道,“很漂亮吧?我現在每天都有肉吃,你看,我都長胖了……”
四海跪在墳前一刻不停的絮絮叨叨自己的日常瑣事,陌玉也不阻止,只在一旁燒著紙錢和四海的畫。
直到四海已說的口干舌躁,才淡淡的道:“好了,你干爹見過你必定歡喜,我們回去吧。”
四海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師父……我,我想多陪干爹一會兒。”
陌玉想了想道:“也好,為師去湖邊轉轉,有事你叫我。”
四海應了,陌玉才慢悠悠的踱開。
四海見他走遠了,立即從小腰包里掏出那日下山陌玉給買的小吃食擺在墳頭,哭喪著臉道:“干爹,我惹師父生氣了,師父要趕我走,我該怎么辦?干爹,我好害怕……”說著,一串淚珠就滾了下來。
自從那次陌玉一氣之下,說出要送四海回杭州的話,四海就當了真,并牢牢的記在了心里,平日里謹言慎行,就怕有了錯處惹怒了陌玉被趕下山去,自己一個小姑娘又身無分文的,下了山后又該如何生存?真真是越想越怕,越想越是后悔。
又是委屈又是凄苦的哭了一陣,四海抬起頭,只見自己眼前一雙渾濁灰暗的老眼正死死的盯著自己,那種無所不在的感覺令人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的青蛙。
四海驚的大叫一聲,一連后退了幾步,看清來人是一個不修邊幅的老乞丐后,顫聲道:“你……你是誰?”
老乞丐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瞧了半晌,道:“你可愿跟我走么?”
四海既疑惑又害怕,道:“走?去哪里?”
老乞丐道:“與我去白鹿山,我教你修道成仙之法。”
四海瞪眼道:“成仙?”
老乞丐點頭道:“對,你根基甚好,若潛心修行,說不定可以飛升成仙。”
四海提防的看看這個神棍似的人,后退了一步,搖頭道:“我不去。”
老乞丐道:“為何?”
四海又退了兩步,心虛道:“我……我舍不得我師父。”
老乞丐搖頭,道:“你與他陌路疏途,終不會是一個世界的人。”
四海又退了兩步,道:“哦,是么?”
老乞丐快速往前邁了一步,道:“那你可愿與我走?”
四海見那老乞丐突然靠近,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回頭要跑,卻冷不防的撞進了一個散發著空谷幽香的懷抱。
“四海,怎么了?”頭頂上有人在問。
四海白著一張臉,張張嘴,道:“我……我……”
聲音一哽,說不出話來了。
師父那么討厭我,老早就想送我走,若這個瘋瘋癲癲的老乞丐向師父討我,師父定會歡歡喜喜的答應下來。四海心想。
陌玉見四海一張小臉陰晴不定的變幻數次,只道她被嚇著了,抬頭不悅的望著那老乞丐。
老乞丐上前道:“這位公子,上次我說過的事,公子可還記得?”
陌玉自然記得,道:“記得,我還記得,當時已經拒絕過閣下了。”
老乞丐搖頭道:“你不懂,我雖看不出這小姑娘的來歷,但她周身帶著邪氣,只怕不祥。”
陌玉道:“哦?莫非我這徒兒還是什么鬼魅狐仙不成。”
老乞丐道:“即使不是妖物,公子若硬要將她帶在身邊,也只怕不妥。”
陌玉心中有氣,諷刺道:“就只怕將她交與你會更加不妥。”
說完,拉起四海就走。
老乞丐在他身后長嘆了一口氣,道:“公子,你執迷不悟,將來必將后悔。”
陌玉腳下頓了頓,心下惱怒,這瘋老兒三番兩次的向自己討要徒兒,又說四海不祥,當真是不可理喻。
四海被他牽著走,抬頭見陌玉臉色難看,張了張嘴,要說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兩人這日在杭州城內的一家客棧住下了,吃飯時陌玉告訴四海,第二日就帶她回天山。
四海捧著小飯碗,用竹筷歡快的往嘴里扒拉著碗里的米飯。一雙漆黑靈動的眼珠骨碌碌的在陌玉臉上打轉。
陌玉見了,停筷皺眉,道:“你已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一個姑娘家,怎地吃相如此難看。”
四海放下飯碗,臉上滿是飯粒,笑嘻嘻的道:“師父,你當時為什么不答應了那個老乞丐,讓他將我帶走呢?”
陌玉伸手捻去她臉上的大米粒,道:“怎么?你想去?”
四海撅嘴道:“他一個要飯的,我跟著他,還不是成了小乞丐?哪里有跟著師父學畫有‘錢途’?”
陌玉笑的很是欣慰,道:“你明白最好,日后也要這么想才好。”
四海笑的很是諂媚,道:“當然,當然,作畫這么有‘錢途’,徒兒當然會好好學了。”
陌玉笑著搖搖頭,道:“天色不早了,你吃過飯就回房休息吧,明日還要起早趕路。”
四海立即將手舉的高高的,大聲的答道:“遵命!”
陌玉疑惑的看了她兩眼,道:“怎的你今日……”話剛說了一半,想了想還是住嘴了。
四海眨了下眼睛道:“我今日怎的?”
陌玉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道:“你今日很好,記得要早早休息,明日莫誤了時辰。”
四海一夜好眠。
第二日,陌玉端了早點來到四海門前,剛要敲門,卻聽到樓下一陣喧鬧之聲,四海的大嗓門也夾雜在其中。
只聽四海怒道:“你這人蠻不講理,打了人就想走?這天底下還有王法沒有?”
四海此話一出,周圍一片附和之聲,道:“就是,就是。”
“這人也太橫了!”
“報官把他抓起來!”
陌玉聽四海說“打了人就想走”,第一個反應就是四海被人欺負了,慌得立馬轉身向樓下看去:樓下看熱鬧的人群擁擠,人群中四海如烈火般鮮艷的身影尤其好找,只見她斗雞似的怒瞪著他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所幸的是身上并無損傷,陌玉當即松了一口氣。
快速下得樓來,陌玉板著臉訓斥道:“四海,你又在胡鬧什么?”
四海聽得陌玉訓斥,一臉的委屈,道:“師父,沒有胡鬧。”
陌玉道:“沒有胡鬧,那你在此又是為何?”
四海素手一伸,一壓一指,理直氣壯的指向她面前的黑衣男子,道:“是他,他打了這個小二哥,不道歉就想走。”
陌玉轉眼看去,見一旁店小二苦著張腫了一半的臉,悄扯四海的衣袖道:“算了,小的沒事,算了吧客官。”
而那個打了人的黑衣男子,長得很是英俊,星目劍眉,剛挺的臉部線條猶如刀刻,此刻他正眼眨也不眨的看著陌玉。
陌玉被他盯得頗不自然,眉頭微蹩,轉開臉去。
四海見那男子直勾勾的視線一直無禮的粘在自己師父臉上,心下著惱,一個跨步擋在陌玉身前,惡狠狠道:“不許盯著我師父。”
那男子唇角一揚,果然轉開了視線。
陌玉輕咳一聲,向那男子道:“這位公子,縱然這個小二哥有些不是之處,但公子打人總是不對,不妨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向這個小二哥賠個不是可好?”
男子視線回轉,又盯著陌玉瞧了半晌,四海橫眉怒目的又要發作,卻聽他道:“好。”
說完還真的向那個店小二說了抱歉,拿出一錠銀元寶給他去看治。
小二再沒想到挨一巴掌也能撞上大運,捧著元寶千恩萬謝喜氣洋洋的走了,
四海瞪眼瞧那黑衣公子,似乎不敢相信他如此輕易就妥協了。那公子卻不看她,只向陌玉拱手道:“在下李驚羽,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陌玉臉色一頓,笑道:“在下只是山野粗人一名,公子無須掛懷。徒兒頑劣,方才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那公子輕輕搖頭,道:“無妨。”
陌玉道:“那樣就好,在下就不打擾公子了,告辭。”
陌玉拉著四海上樓,四海回頭看去,見那黑衣公子仍舊盯著陌玉的背影出神。
四海再看看自己的師父,一身白衣飄逸若雪,神情間的出塵氣質更是占盡了天下間的孤高清冷,宛若畫中謫仙。
四海心里不太舒服,在陌玉身后輕聲的問:“師父,你說,那個人是不是看上你了?”
陌玉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樓道上,忍不住回頭喝道:“你小小年紀又懂什么?再胡說八道,看為師罰不罰你。”
四海悻悻的,心里不服氣:她怎么就不知道了?這就叫斷袖,以前在杭州時,四海要去遠點的藥鋪給干爹抓藥,路過一片灌木叢時,聽到里面傳來“咿咿呀呀”的怪聲,就忍不住進去看個究竟,沒想到竟看到兩個脫得精光的男人壓在一起扭來扭去的打架。四海又走近了兩步,想看得清楚點兒,很快認出來那兩個打架的是東大街的張三和李四,張三和李四也認出了四海,慌得連忙分開,并再三告誡四海不可以將這事告訴別人,作為交換條件,他們告訴四海他們那不叫打架叫斷袖。
于是四海知道了什么叫斷袖。
一想到自己的師父要被那個穿黑衣服的壓在身下斷袖,又或者是師父將那個穿黑衣的壓倒來斷袖,四海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忍不住回過頭來,狠狠的剜了那黑衣公子一眼。
陌玉帶四海回房吃了早點,就收拾了東西退了客房回天山。
照例的三日之后回到山上。
陌玉放下手中行李,見四海臉色蒼白,只道她還在暈車,就拍拍她的頭道:“累了的話先回房休息吧。”
四海點點頭就乖乖的回了房間。
陌玉將行李放入柜中,剛準備給四海做點清涼的飲品消消暑氣,就聽到樓上四海的房間里傳來一聲驚悚的尖叫聲和四海的喊聲:“師父!師父快來呀!”
陌玉嚇了一跳,忙扔了手中的東西上樓,四海的門卻反鎖著。陌玉急得將門拍得“啪啪”亂響:“四海,你怎么了?快開門!”
門忽然被打開,四海驚疑不定的站在門口。
陌玉見她除了臉色蒼白之外完好無損,便摸了摸她的額頭道:“怎么了?病了嗎?”
四海“哇”得一聲大哭著撲進陌玉懷里,道:“師父,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流了好多血。”
陌玉也是嚇了一跳,忙道:“血?哪里流血了?你受傷了?”
四海抹著眼淚,扭過脖子往自己身后看,陌玉也往她身后看去。
只見四海身后的裙子上果然沾著一小團血跡。
陌玉臉色一頓,神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四海慌道:“師父,怎么辦?我是不是要死了?”
陌玉有些尷尬,吶吶道:“沒事,不會的……”
四海從小沒娘教,此時也不知原由,但見陌玉一點也不急反而神情古怪,料定他不疼自己,嘴巴一扁,眼淚落得更歡。
陌玉臉色微微有些泛紅,安慰道:“莫哭莫哭,這不是什么病,放心吧。”
四海奇怪道:“不是病?那為什么會流血?”
陌玉為難道:“這個么……主要是因為……因為……”
四海道:“因為什么?”
陌玉頓了頓,道:“你且等一下。”
將四海扶到屋內坐下,陌玉下樓找了些干凈的絲帛[注一],折疊整齊,拿上樓去,明示暗示的教四海收拾干凈后。四海就又拉著陌玉的袖口,委屈道:“師父,我肚子疼。”
陌玉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一時不知該如何才好,聽四海說肚子疼,忙道:“沒事,師父幫你煎藥去。”
匆匆下得樓來,又將那止疼補血的藥煎了一大碗,端上樓來給四海喝。
四海才喝了一口就擱下了,皺眉道:“好苦。”
陌玉道:“藥哪里有不苦的,你且喝著,為師去樓下拿些蜜餞。”
端了盤甜品上來后,總算哄著四海將藥喝下。
照看四海睡下時,已是日影全無。
陌玉抹了把額頭的汗,關上四海房門,步下樓來,這才有空吃一口早已涼透的飯菜。
山中的日子似乎總是過的飛快。
在杭州西湖一年又一年的飛花落絮中,天山也經過了數個像今天這種白雪紛飛的季節。
時至年下,千絕山上一片素白皚皚,細雪飛霜。
一汪寒潭深處,幾株臥梅橫斜。
天山頂那幢千絕“畫仙”所居的飛檐閣外,一個身穿紅色小祅的妙齡少女正踩在小凳上費力的舉著手中的春聯,想要將它貼到門去。門的另一邊已經寫好了一副聯,上聯是:又是一年春來早。下聯為:萬紫千紅處處新。
少女將對聯對好貼處后,就舉起已被凍得腫起的小手“啪啪”的將已在背后涂好糨糊的聯子拍粘到了墻上。
貼好對聯,少女跳下凳子,站在門口搓著被凍僵的小手,笑得一雙靈動的眼睛彎了起來,道:“等師父回來肯定要夸我。”
這少女正是四海。
一提起自己的師父,四海就又閑不住了,巴巴的來到上山的入口處,伸長了脖子往山道上看。
雪瓣輕飛,落滿她的全身她也不知,眼睛只盯著上山的必經之地,就怕錯過陌玉。
雪花靜靜的在四海肩頭鋪了一層,尤其是她從頸中翻出的貂皮上和頭發上,更是落了厚厚一層。
也不知過了多久,陌玉的身影總算是出現在了積滿白雪的山道上。
四海心中一喜,歡呼著朝他跑去,口內叫著:“師父!師父!”
陌玉手中提滿了置辦的年貨,不及去接她,只得皺眉道:“小心,慢點!別摔著了。”
四海樂呵呵的從陌玉手中接過幾個紙包裹,翻看了一下道:“師父,你都買了什么好吃的?”
陌玉笑著搖頭,道:“放心,為師忘不了你的零嘴。”
四海眼珠一轉,嘻嘻的笑了。
二人到了門口,陌玉抬頭看了看四海已經貼好的門聯,四海在旁站直了腰等著師父夸獎。
果然陌玉看后,點了點頭,道:“作畫雖無太大長進,但這字卻是越練越有大家風骨。”
四海忙在一旁道:“是師父教導有方。”
陌玉伸手撣了撣四海發梢,拂落了上面的積雪,微笑道:“你練字為師從未教過什么,你這一手好字,全憑借自己的耐性和悟性,也不必過謙了。”
進了門,四海待陌玉放下手中的東西,忙將剛沏好的熱茶奉上,給師父端著焐焐手。
陌玉順手接過茶盅,冷不防瞧見四海的小手凍得又紅又腫,嚇了一跳,忙拉過捂在手心,道:“怎么腫了?你這手不好好保護,日后冬天習字時,可有得受了。[注二]”
四海眨眼道:“本來是戴著手套的,可是貼春聯時不太方便就取了下來,貼好后又忘記再戴回去了。”
陌玉往四海小手上呵了口氣,搓了搓,皺眉道:“不行,得趕緊拿熱水驅一驅才好。[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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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不要以為古代的女子不用來例假,她們通常是用一種叫“月事帶”的東西,外面是布,里面通常包的則是爐灰和棉花,因為兩者的吸水性能較強。但也有人用草紙和弄軟了的稻草的。“月事帶”是一種可以在清洗過后反復使用的東西。……恩,是有點不太衛生吧。而在古代的富貴人家,小姐們用的則面料較為高檔,外面罩的是絲稠,還帶繡花的,用完了就交給丫鬟洗。……冏!
在此處的陌玉因為是個大男人,不可能有“月事帶”這種東西,所以用布湊合。
還有小丫頭會肚子痛這個不用解釋,是女人……呃,大概都痛過。
北城我痛起來嘴唇發白臉色發青,每次都得靠吃藥才挺過去。
汗~~~
注二:長過凍瘡的人都知道,第一年手被凍過之后,到了第二年的手就很輕易會被凍壞,除非你這一年冬天雙手別沾涼水,在家帶一層手套,出門帶兩層手套的焐著。所以民間也有說法是:凍過一年,以后年年凍。
注三:驅一驅,此處指驅寒。是河南地區的一種說法,(本無良籍貫是河南。)用熱水驅,是指把凍過的手浸泡在熱水里,讓冰凍的血管開化。血管開化時,泡在水里的手會像有千萬條小蟲在手中鉆來鉆去般讓人難耐的瘙癢感,也會麻麻的,那是化開的血重新開始流動的癥狀。
還有就是下文中四海嫌水燙,其實不用太驚訝,因為那水根本就是開水。
這些取自北城的親身經歷,小時候手凍壞了,北城親愛的奶奶就說快來拿水驅一驅,驅一驅就好了,寫字就不痛了。于是北城就乖乖的過去讓她拿水驅一驅,結果奶奶她老人家一把拉著北城腫得像豬蹄的爪子摁進熱水里,痛得北城嗷嗷直叫,我說奶奶這是開水吧!奶奶說是啊,剛滾開的。
不過痛過一下下之后,其實就不那么難忍了,而且泡完的手很輕松,不再干澀撕裂般的疼,而是軟軟的,很舒服。
奶奶說了,不開的水,泡了也沒用。
嘿嘿。
這里有一點解釋的是,貌似杭州屬于南方不太下雪的,不過大家可以理解為:天山處于到杭州要趕一天一夜馬車兩天兩夜水路的北方。當然,北城也并不知道以古代的交通工具而言這三天能走多遠的距離。……ORZ!!我沒坐過馬車!
知道的親們,記得提醒一下北城,如果三天三夜的距離太近,北城就改為五天五夜,十天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