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洛陽城時,他似乎感到有些陌生。他先去了林府,卻并未見到祝武墨,也未見到祝學華。開門的是一個小廝,見來人不認識,便去通報了主人。不時出來一位身寬體胖的中年男子,獨孤無咎卻不認識。幾經相問,才知這林府已被祝武墨的姑父林萬良變賣了,那林萬良一家也已不知去向。
林萬良是個商人,他經不起江湖人的恩怨。而這李祝兩家恩怨如此之深,他林府又夾在中間,此處早已待不下去,便賤賣了這宅院,離開了洛陽城。
獨孤無咎又去了鐘城的家中,與鐘捕頭相聊甚歡。他從鐘城那里得知,那日東方已安然離開,從此并未再出現,只是那祝武墨時常會在街頭游逛。
獨孤無咎雖未眼見為實,卻也知道祝武墨在洛陽所為何事。他猜得沒錯,確實是為了李如玉。
那日祝家三人本已離開洛陽,回到了長安。未出兩日,那祝武墨便只身又來到了洛陽,他想念李如玉。祝清風本不應允,但祝武墨爭辯說自己與李鐵門打過交道,自己與他李家無怨無仇,以李鐵門的寬宏大量不會為難自己的。祝清風同意了,雖然他知道李鐵門并不是像兒子口中所說的那樣好,但他可以肯定,李鐵門暫時不會對他兒子動手。
獨孤無咎從鐘捕頭家里出來后,就直奔閑居莊去了。他并不是去報自己挨的那一劍之仇,他是去還那把花劍,順便探聽一下祝武墨的消息。
那李如玉見到獨孤無咎突然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那一劍之后,她一直以為他死了,就在祝武墨前來尋她時,她每每都會問及獨孤無咎的消息,卻毫無音訊。
這時候,她不再有昔日的蠻橫無禮,也不再有故作漠不關心的刁難,她像是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不再掩飾心中的千萬柔情,她欣喜地跑到他面前,她想抱住他,但終究忍住了,因為她看到了他的面無表情。
她柔聲切切地問道:“劉公子,你的傷勢怎么樣了?還疼嗎?……”她低下了頭,她以前只在父親面前低頭。
獨孤無咎一拍胸脯調侃道:“托你李大小姐的福,已經痊愈了。多謝李大小姐劍下留情,還你的花劍。”說著,把那花劍扔給了李如玉。
聽聞此言,李如玉心中又是一陣內疚。她好像真的變了,自從發生這么多變故之后,她不再那么任性,也不再那么心胸狹窄。以前的她只閨在家中,難免有些年少無知,現在經歷過外面的風雨,她似乎長大了。
她只低著頭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她只在重復著,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
獨孤無咎看這李如玉不再像以前那樣刁蠻,便也不再逗她,正色問道:“李小姐,可知道祝武墨祝公子現在何處?”
李如玉答道:“他應該在風雨樓。”她說的時候臉色有些異樣,似乎有一種歉疚感。
祝武墨從長安再次來到洛陽,為的就是來找李如玉。他向李如玉表露了心跡,他深深地迷戀上了這個刁蠻女孩。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李如玉并未接受他的愛,因為她心中已有意中人,那就是獨孤無咎。
獨孤無咎轉身就要離開,李如玉卻有又叫住了他:“劉公子不必急于離開,且進屋喝盞茶吧。”她舍不得他離開,但她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留他。
獨孤無咎還是走了,他才不會閑得去喝那茶。當他一腳踏進風雨樓時,便看見有一白衣公子已經喝得叮嚀大醉,卻還在嚷嚷著要酒,正是祝武墨。
他走上前去,雙手抓住祝武墨的肩膀,關心道:“武墨兄,何故如此吃酒?有什么煩憂讓我替你分擔。”他對祝武墨的感激之情,一分未曾減少。
祝武墨抬頭看了看這人,原來是獨孤無咎,便心生喜意,拉起他的手噓寒問暖。一月不見,他也以為獨孤無咎不在人世了,畢竟那一劍完全沒入他胸膛,而他又沒有武功內力。
獨孤無咎便把自己的遭遇向祝武墨略講一二,祝武墨聽得唏噓不已。當獨孤無咎再次問起他為何一人在此爛醉時,他似乎變了一個人,突然對獨孤無咎冷漠起來。他恨恨地說道:“無咎兄為何明知故問?”
獨孤無咎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因何事得罪了自己的這位恩人。他面露無辜道:“武墨兄,我當真不知所以啊。若有得罪,還望武墨兄如實相告啊。”
這話還得從祝武墨追求李如玉說起。這近一個月來,他每日都會去閑居莊尋李如玉,雖然后來李如玉都已不再與他言語,他還是癡癡地去,就是望她一眼也能讓他愉悅半天。再至后來,李如玉實在受不了他的窮追不舍,便實言相告,說她已有了意中人,就是劉公子。后來祝武墨便不再去找她,而是獨自在風雨樓喝悶酒,每日醉生夢死。
祝武墨責問道:“你如果喜歡如玉,當初為何不早告訴我?而卻背著我干些偷雞摸狗的事?”獨孤無咎聽聞后,方知祝武墨是誤會了自己,自己怎么能會喜歡她呢。
獨孤無咎哭笑不得,他此時和一個醉漢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的,只會讓彼此產生更多誤會。他便扶祝武墨上樓,說等下午醒來時便給他一個交待。此時祝武墨已醉得不行,心煩意亂,就被獨孤無咎攙扶著上了樓睡了去。
到了下午,祝武墨迷迷糊糊地醒了來。他已不記得醉時所說過的話,看到獨孤無咎,又一陣噓寒問暖。雖說祝武墨清醒時待獨孤無咎依然親如兄弟,但他心中的傷痛卻依然存在,獨孤無咎想快些化解這場莫須有的誤會,于是他拉著祝武墨一起去了閑居莊。
李如玉見獨孤無咎又來尋自己,原本愁眉緊皺的面容瞬間變得喜開顏笑,當她看到同來的還有祝武墨時,卻有些不知所措。
祝武墨也不知獨孤無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看著李如玉,卻不說話。還是獨孤無咎先開了口:“我們三個也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間是不能讓誤會橫生的。現在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知曉,好消除彼此心中的誤會。”說完,看向祝武墨,又看向李如玉,那二人皆面面相覷。
他接著說道:“我愛上了一個人,那人的身影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日夜都在念著她,一刻也未敢忘懷。她就是東方,就是祝武墨的姐姐祝學華。此生我也只愛她一人,她生我生,她死我決不獨活!”說這話的時候,他深情似水,他心中的那片真情顯露無遺。
祝武墨頓時明白了獨孤無咎叫他來此的目的,原來是為了解開自己的心中之結,他為自己誤會獨孤無咎而心生內疚,他拍了拍獨孤無咎的肩膀,狠狠地點點頭,沒有言語。
李如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知道他這是在拒絕她,他在斷她的念想。況且,那天刑場之上,她已看出他對那東方的情誼,雖然她一直不愿承認。她紅著眼睛,跑回她的閨房,邊跑邊喊:“我再也不愿見到你……”獨孤無咎知道這個“你”是指他,祝武墨也知道。
而后,獨孤無咎又問祝武墨關于東方的消息,祝武墨告訴他,姐姐在長安家中。獨孤無咎便就此作了別,向長安奔去。只留祝武墨一人,目送獨孤無咎離去,又轉身癡癡地望著李如玉跑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