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獨孤無咎終于說話了:“時隔多年,仇恨對我來說并無意義,我是想報仇,但我想報仇只是因為我想念我的父親,我的母親?,F在仇人就在我眼前,但我就算殺了他又能怎樣呢?只不過讓他的家人憎恨我,再找我報仇罷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既然我師父都能放得下仇恨,我為什么放不下呢?只希望李莊主以后切莫再做傷天害理事!”說完,他看了一眼盲俠師父,而后便向東方姑娘走去。
盲俠贊許地朝他點點頭,看到徒弟已經做到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心中不免欣慰萬分。他先前之所以沒有殺那二人,并不全是因為他看淡了仇恨,也是因為他的徒弟。
他不殺李鐵門,因為李鐵門是獨孤無咎的殺家仇人,他想讓徒弟自己來解決;他不殺祝清風,因為祝清風是祝學華的父親,他不想讓徒弟因東方姑娘而難過。沒想到徒弟竟也能放下仇恨,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值得他高興的。
來到祝學華面前,他不敢看她,低著頭道:“學華,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我就是那個被你救過的天下第一丑的乞丐……”
祝學華并未有過多的驚訝,依然是面如冰雪,她回道:“我一直都知道,就在姑母家你一開口,我便聽出了你的聲音?!?/p>
獨孤無咎有些楞神,是啊!當初自己都能聽出她的聲音來,而東方姑娘武功如此了得,又如何聽不出自己來呢?自己真是又笨又蠢,他這樣想道。
而后又面羞地問道:“那你還會有可能接受我嗎?”在她面前他有些自慚形穢,他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祝學說認真地說道:“我如果愛上一個人,便愛的只是那個人,與他的樣子無關?!彼@一番話,聽得獨孤無咎欣喜萬分。雖然她現在還沒有接受他,雖然她現在不會愛上任何人。
就在獨孤無咎高興之際,人群中又嘈雜起來,像是有人在打斗。
二人走過去一看,只見一男一女打斗正酣,男持銀槍,女拿玉杖,正是祝清風與李鐵心。
原來,李鐵心早已按捺不住要為丈夫與兒子報仇了。此時見江湖事已了,便手持玉杖向祝清風擊了過去。口中喊道:“祝老賊,還我山哥命來!”
祝清風豈會不認得這婦人?他知道那是李鐵心,他也知道她為何與自己為難。祝清風,就像他的名字一般,他是一個自命清高的人,他不會輕易與女人動手的。他只應付著,以退為進,以守為攻。
李鐵心也不是善茬,自幼與哥哥李鐵門一起習武,練得一身好功夫。且看她那鳳頭玉杖,式式逼人,招招致命,直擊得祝清風銀槍左右招架。
祝清風邊招架邊解釋道:“慕容山不是我殺的……雖然他是死在我的槍下……但不是我害死他的……”
李鐵心起初不信,她恨上心頭,哪里聽得祝清風的解釋,只一個勁地強擊猛攻。祝清風仍不還手,只一個勁地解釋。
見那祝清風還不還手,李鐵心玉杖往地上一杵,怒問道:“老賊,你為何不還手?”
祝清風又解釋起來:“慕容山的死不能怪我,你要怪也該怪你的哥哥李鐵門,是李鐵門把慕容山推向我的槍頭……”
李鐵心一楞,隨即問一旁的李鐵門:“哥哥,這是怎么一回事?”
李鐵門仰天長嘆一口氣,向李鐵心解釋了這件事的經歷。原來,當年爭奪武林盟主之位時,李祝二人誰也不服誰,于是便有了一次生死較量。就那一次,只因祝清風有兵器在手,略占優勢,讓李鐵門的鐵沙掌無法近身。
就在祝清風使出一記殺招——槍挑萬里之后,李鐵門躲避不開,竟跳向身后拉起一人擋在自己面前,這才躲過那一槍。只見祝家槍穿透那人胸膛,槍頭被血染得鮮紅,本就是紅色的流蘇也更顯紅艷。
待之后一看,才知那人正是慕容山,李鐵門自己的妹婿。但后悔已來不及,便也不再打斗,領著手下人抬著尸體回去了。當然,他給那些人下了死命令:不準道出慕容山是如何而死,只說是被祝清風殺死的便可。
李鐵心聽到這些,竟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該怪哥哥,還是該怪祝清風。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也不想知道了,她口中哭喊著“山哥”跑開了去。李鐵門見妹妹如此反常,趕忙追了上去,他知道妹妹受得刺激太多了,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太多……
在人們陸續散去的時候,一直在遠處坐著喝酒的褐衣男子站了起來,他掂起手中大劍,徑直向東方走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仇問劍。
只見他手中獨游劍往地上一落,鄭重地說道:“東方女俠,你還欠我一場比試,不知何時能切磋?”仇問劍是個劍癡,他認定要與人比武,沒人能躲得過去。
東方倒也爽快,回道:“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她本不想與任何人比武,但說來那仇問劍也算是幫過她,遂才勉為其難答應與之比試。
二人相距幾步之遙,擺開戰斗的架勢,周圍準備散去的人也都回過頭來,意欲觀看這高手之戰。眾人都知道,仇問劍以武為癡,至今未逢敵手,而東方被相傳為武功蓋世,只是沒有人見過她真正動手。
仇問劍冷傲地說道:“東方女俠手中未有兵器,我怕是勝之不武?!彼獎?,而且要勝得光彩,他不想落有“欺負手無寸鐵之人”的話柄。
東方面露微寒,冷哼道:“我的兵器便是這小小之針,無須多言,仇大俠出招吧!”說著,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已經多了一枚小小的繡花針。
仇問劍也不再言語,拖起獨游大劍,一記橫掃千軍向東方橫斬過去。這是他一貫的起手式,那力道之猛足以讓圍觀的人們感受到強大的劍氣,不禁都后退半步。
東方見狀,縱身向上一躍飛入半空,巧妙地躲開了橫來的劍斬。就在那獨游劍從她腳下橫過之時,卻見她的腳尖在劍上輕輕一點,猶如一只疾飛的燕子一般,又向空中飛了半丈。那身體之輕盈,動作之靈巧,無不讓人嘆為觀止。
仇問劍見自己這一擊對東方并未造成任何影響,只白白浪費自己的力氣,心中不免又驚又喜。驚的是東方之武功果然不同一般,一名女子能有如此凌厲的身法當真不容小覷。喜的是他已經很久未遇真正的對手了,此番倒可以讓他戰個痛快。
在他頓思之刻,東方已在空中舞出一式天女散花,看似虛招幻式,實則是讓自己在空中借力發力的好絕技。只見她身形一倒,右手斜指,旋舞著身體向仇問劍攻了過來,那速度當真如電光火石一般。
仇問劍本想揮劍迎上去,那樣東方將不戰自退,獨游大劍的強悍可不是誰都敢用身體去碰撞的。但他沒有揮劍的機會,因為在他運力時,東方已經飛至面前,二指之間微露的針芒向他的手面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