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到茶剛溫,正適入口。
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房中寧靜壓抑的氣氛,噶珠開了門,老張頭胡亂躬躬身,一步踏了進來。那張油滑奸詐的老臉被風吹得酡紅,額角細密的淌著汗珠,慌亂的向房中瞅了幾眼,急急攥住趙永的袖子道:“不知道哪里來了許多官兵,見人就砍,咱們出去打水的兄弟都被殺了兩個?!?/p>
趙永拍案而起:“杜書彥,你以為你有本事走得出這門么!”
杜書彥放下茶杯,看看野利合道:“我?我來做生意,為何要帶官兵?”
野利合靠坐在炕上:“我來做生意,又何懼官兵?”
掌柜聲色慌張的出現在門口,縮著手,不住往門口方向瞅,口中說道:“不知是哪位得罪了官人,這許多官兵圍了小店,小人實在無法,還請各位大爺出去看看吧?!?/p>
甘明陰森的笑道:“正經來查你這黑店的,你還想往我們身上推?來人,綁了這老頭,我代諸位出去看看?!?/p>
這一鬧,早已經睡下的客人們都擁到了堂里,趿著鞋,胡亂系著腰帶發帶,一個個神色凝重,又滿頭霧水,見甘明拎著掌柜,便一股腦兒擁了上來。杜書彥跟在后面,仔細看去,除了趙永、野利合手下的伴當,不過幾個零星散客。
“一灘渾水啊,”他依在樓梯上,袖著手,似乎一點兒沒有想參合進去的意思。況且蕭燕然此時也沒有露面。
其實杜書彥早已留意到這客棧的外墻上窄下寬,均是用石片堆疊而成,窗洞小得連個小孩子都很難爬過,而后院的圍墻頂上密布鐵刺,據說是防盜之用,竟不像客棧,而更像是個碉堡。也不知是民風如此,還是刻意為之。
甘明此時已經推開人群,拖著掌柜立在大門前,朝外面喊道:“外面是何方軍爺?為何深夜到此?”
雪地里密密麻麻的火把分開來,兩個黑影策馬而出,其中一人答道:“我乃是白河縣縣尉,今已查實福來客棧藏有朝廷要犯及走私物品,速速交出,否則所有人按從犯論處。”
掌柜被甘明拎著衣領,跪也跪不下去,曲著腿一陣亂蹬,口中嚷道:“張大人,小人王二福?。∧牢沂抢蠈嵢?,這不關我的事啊!”
“王二福,你店中住了些什么人,有多少人數?速速稟來。”
“是,是,王五,拿簿子來,”掌柜掙扎著從小二手中搶過記名簿,就想朝縣尉那邊跑去,卻硬生生被甘明拽了回來。
“想走?你倒是說清楚,我們好好的到了你店里,怎么就成了通緝要犯了?”
“這……這我怎么知道,您等會兒問縣尉他老人家不就得了。”
“王二福,再不稟來,莫要怪我不念往日情面!”那張大人硬梆梆的催道。
“縣尉大人!”掌柜還在兀自掙扎,一個文士打扮的客人擠到門口,倒頭便拜。
“你又是何人?”
“在下清河縣縣令之子劉長秦,此番是回鄉探望母舅,有牙牌在此,大人,在下絕非歹徒,還望大人網開一面,放我出去。”
張縣尉冷冷看了劉長秦一眼:“歹人狡猾異常,本尉不能相信你,老實待著吧。”
“這……”縣令公子環顧四周森森兵勇,又急又怕,只得不甘心的縮在門邊。
掌柜乘甘明一時分神,掙脫出來,一路小跑撲在縣尉馬前,喜形于色道:“大人請過目。”
在火光的映襯下,張縣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刀光閃過,在縣令公子的驚叫聲中,王二福的腦袋滾出老遠,還帶著難以自制的笑容。
刀又縮回了黑暗,縣尉用兩只手指拎著部屬遞上的記名簿,慢慢翻著,頭也不抬的說:“張二福窩藏朝廷欽犯,已就地正法,各位好自為之?!?/p>
甘明擰著眉,道:“大人,小人們實在不知道您要找的是何人何物,可否給點提示?”
縣尉扭頭跟黑暗里的人說了幾句,黑暗中拋出一支火把,穩穩的釘在地上,那縣尉回頭道:“這火把燃盡前不把東西交出來,格殺勿論。”
箭雨破空聲呼嘯而至,“關門!”甘明臉色大變,一腳把縣令公子踹進門內,翻身拽回半扇大門,幾支羽箭從沒來得及拉上的半扇門飛入,在一片驚呼聲中釘在地上、柱子上,門內的王五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看準箭雨稍歇,騰身一躍,抓住門栓一把關上大門鎖了個結實,抖著手縮在門邊上直發愣。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客棧里大多數人都驚白了臉。
野利合大步走到門邊,在甘明肩上摁了摁,嘎珠早已經鋪好了皮褥子,請兩人落座。野利合虎睛般烏黑精亮的雙眼在趙永和杜書彥身上轉了一圈,不客氣的問道:“兩位明說了吧,到底貨在誰身上?”
“如今的情況,貨在誰身上重要嗎?”
野利合不耐煩的轉過頭,看著說話的人。甘明自然也看到了這個人,他看到這個人的瞬間,雙眉揚起,眉頭緊緊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