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傅明看了一眼低著頭站在旁邊的小丫環,這個丫環眼生得很,不過府里丫頭婆子多了去,他不認識正常。他隨口說道:“你明天也去戒堂領罰。”說完便轉身走了。
秋嬋幽怨地瞪了那個白色的背影一眼,邊走邊忿忿的想,這是遷怒,這絕對是遷怒。自己只不過是碰巧路過而已,遇上了這小小姐落水的場景,居然也要受罰,她從頭到尾什么都沒有做過。
可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他們這些權貴人家,什么時候會講理了,下人們的命,哪里算得了什么命。如果傅雪今晚自己落水溺死在這池里,只怕是她們三人也要跟著陪葬了。
傅明走了幾步,突然感覺到背后有些異樣的氣息,大概是身為練武之人的敏銳和直覺吧。他回過頭,只有那個小丫環邁著小步,漸漸遠去的背影。他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便不再多想,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嬋忙完了一天的活計,躺到床上,卻心煩意亂的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明天要去戒堂領罰就讓她煩躁不已,她只想安安生生的做好自己的事,所以一直以來都極為謹慎小心,確保不出任何差錯。想不到卻硬是莫名其妙的被攤上了這樣一碼子冤枉事,破壞了她要當個老實優質的丫環的計劃。
算了算了,不過是去領一頓罰,大不了就是扣些月錢、挨點板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雖然會被戒堂記上一筆,但底下這些人誰沒犯過些大錯小錯的,時間長了誰還會專門記得或在意。總不可能就因為這樣一點小事,自己以后就真被記著了,再也入不了內院。
沒錯,她的最終目的是進入內院,得以近距離的接觸那些主子,但又要確保不被任何主子特別留意著。所以她現在力求表現好,不犯錯,留下個老實忠良勤快的好口碑,以調去做哪個主子近身伺候的丫環,或是至少得個固定整理房間的丫環也好。
可是現在鬧了這么一出,但愿不要影響到她的計劃才好。秋嬋安慰著自己,其實這也不是多大的事,不用想太多,便強行逼迫著自己入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亮,秋嬋就醒了,畢竟是心里有事,整個晚上迷迷糊糊的都睡不安穩。她起床打點好自己后,又跟管事的大丫環說了一聲,就去戒堂領罰了。一路上她不情不愿,走得磨磨蹭蹭的。
她突然又想到,昨晚如果是自己跳下池里救出了那個小小姐,那她現在會不會就可以立馬高升了。救了那小姐一命,講不定她就會把自己要去當丫環了。
不過也不對,自己一個小小的丫環,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大的膽量和力氣,可以從水池里把人給撈上來,那不是要更加惹人注目了。
橫豎都是不行,總而言之就是自己倒霉,偏偏要那個時候從那個地方經過。
她正滿腹牢騷地想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戒堂,正好看見昨晚傅雪小姐的兩個丫環,通紅著眼睛、哭喪著臉從里面出來。
哎,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的。秋嬋嘆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走進了戒堂。她收斂起神色,又恢復了一副楚楚可憐怯生生的小丫環模樣。
之前學習府中規矩的時候聽說過戒堂,那是懲戒犯了過錯的下人的地方,想不到自己那么快就來走了一趟。
秋嬋低眉順眼地站在底下,桌案后是一個滿臉胡渣的中年男人,正在那里書寫著什么。他看也不看她,頭也不抬地問道:“犯了什么事?”
秋嬋大致把昨夜的經過說了一遍,還特別強調自己是給大少奶奶送完宵夜,回去的路上遇見的小小姐,最后說是二少爺要自己來領罰的。說完她又低著頭,一副委屈乖順的模樣。
那中年男人停下了筆,略略思索了下,這確實也不關這小丫頭的事。但是既然二少爺開了口,就只有罰吧。他想了一下,便說道:“扣三個月的月錢,打十五大板。自己去旁邊登記一下姓名、院子,就下去執行吧。”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仁慈了,剛剛那兩個丫頭,可是每人各領三十大板的。對這一個路過的,他已經減半刑量了。
秋嬋聽了不禁吸了口涼氣,雖然猜想到可能是會要挨板子的,但當真聽到十五大板時,她還是立馬感覺到了身上的肉在痛。
不會被打殘吧?月錢她倒不在意,可是挨打,秋嬋心里的委屈和恨意突然就不受控制的蔓延開來。好,打她是吧,總有一天她要叫他們全部加倍償還。
心里雖然恨意滔天,面上卻毫無表情。秋嬋走過旁邊的桌子,在上面擺放的一卷冊子里的相應地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還有自己住的院子。馬上就有人上來,拿過冊子遞去給座上的中年男子了。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隨口問道:“你是新來的?”秋嬋答道:“是。”
“恩,去吧。”中年男子沒再看她,揮揮手叫她下去了。
秋嬋出了門后,一個家丁領著她去了一個小院子。
秋嬋看著小院子里那個行刑的小矮桌,只覺得一股屈辱沖上了腦門。自己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可是現在卻要她在光天化日之下趴在這里給人家打,而且還是在她什么都沒有做的情況下。他們傅府,就是這么個蠻不講理的地方嗎!
委屈、憤怒、屈辱、不甘,通通涌上了心頭,她恨不得現在立刻就去殺了那個是非不分的紈绔子弟傅明。或許總會有那么一天的吧,可是她現在能做的卻只有忍,忍,忍!
俗話說,忍字心頭一把刀。
秋嬋咬咬牙,趴了上去。還好是隔著衣服打的,不用脫衣服。旁邊一個威猛大漢早已拿著長木板等在那里了,此刻見秋嬋準備好了,便毫不留情地舉著板子打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秋嬋咬著牙,在心里數著。板子每落一下,就發出一聲悶哼。
其實真說起來,這大汗看著長得冷酷兇殘,下手卻不是非常的重。起碼沒有秋嬋想象中的重。大概他們是知道這些小丫環的身子骨的,一個兩個嬌嬌瘦瘦,弱不經風的。真要下大力打下去,十下就可能把人完全打殘打廢了。
所以他們下手都還是很有分寸的,控制了力度,不至于把人打死。可就算是這樣,那木板打在身上還是非常的痛啊。秋嬋現在覺得自己整個背都是火辣辣的。
好不容易十五下終于全打完了,秋嬋面容扭曲的趴著,已經起不了身了。領她來的家丁見板子打完了,便回去稟報了。行刑的大漢也轉身走進了旁邊的屋子。
趴了好一會兒,秋嬋才慢騰騰地起身,又在地上坐了會兒,才扶著腰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院子。她想,她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竟然敢打她,這筆賬她記下了,將來有一天一定會加倍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