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看她一眼,不急不緩地道:“大夫看了,說是傷口引發的全身發熱。見你平時也挺強壯的,原來不過是個草包,關鍵時候就變得那么孱弱了。”秋嬋被那個“強壯”嗆了一下,立刻不服地道:“二少爺您是哪里看出奴婢‘強壯’了!”傅明終于被秋嬋那副又急又怒的樣子逗樂,輕輕一笑,嘴角上揚,安撫她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呢。看你認真得……來把這湯喝完了,等下還要喝藥。”見碗里已經不剩多少湯了,傅明直接把碗舉到了她的嘴邊,讓她直接用碗喝完了去。末了,還拿出塊手巾,仔細輕輕地拭去了秋嬋嘴邊的湯漬。
見到傅明如此細心的舉動,秋嬋心里突的泛起了一股濃濃的柔情和感動。這個人,盡管平時那么霸道、自負、我行我素,可是現在卻愿意為她、一個下人做這樣的事,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而現在對她的關切中,又有幾分是真心實意呢?
傅明見秋嬋望著他怔怔出神的樣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輕聲問道:“在想什么呢?”秋嬋猛然回過神來,急急地追問道:“那這幾天,是誰幫我處理的傷口?”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現在身上穿的衣服,已經不是那晚她睡下時身上穿的那套了。傅明好笑地望著她,戲謔地道:“你不是已經見到了嗎?”什么!她已經見到了?傅明指的不是他自己吧,她現在就只見到他。見秋嬋那副欲哭無淚的驚愕樣子,傅明終于忍不住好心提醒她,伸手指了指門口。哦,原來他是說莫兒,秋嬋這才放心下來。
傅明見她終于舒一口氣、放松下來的樣子,突然覺得很礙眼,于是譏諷她道:“你在想點什么呢,莫非你認為我堂堂丞相府二公子,會來伺候你一個小丫環換衣服包扎傷口?”秋嬋忙否認道:“沒有,奴婢沒有這樣想。”傅明不依不饒,“那你剛剛那是什么表情?還一副我幫你換衣好像還是占你便宜了的樣子!”秋嬋睜著無辜的大眼,嘴硬抵賴道:“哪有啊,奴婢哪有那樣子想啊!”
又來了,一到睜眼說瞎話的時候,這丫頭就會擺出這副抵死不認裝無辜裝清純的表情。這小妮子滿口瞎話,難辨真假,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會對她上了心,耐著性子陪她周旋。
房門又被輕輕敲了兩下,莫兒這次又端了一個湯碗進來。她一進門,秋嬋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中藥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莫兒將原先空了的湯碗帶出去后,傅明就將那晚中藥拿到了床前,用勺子攪了兩下,便舀了一勺遞到秋嬋嘴邊。秋嬋皺著眉頭看著那深褐色的藥汁,深吸一口氣,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整個小臉都皺成了一團。然而傅明的勺子已經又送了上來,無動于衷地看著她,似乎她不把這藥喝了,他就要把她吞了一樣。
秋嬋看著面前的湯勺,終于開口跟傅明商量道:“二少爺,要不您直接把碗給我,我直接一口喝了算了吧。”傅明道:“也好,省得我一口一口地喂,還費事得多。”說著,就直接把碗遞到了她的嘴巴。秋嬋接過,再次深吸一口氣,一仰脖子,幾口喝盡了。她畢竟不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苦口良藥,她還是懂的得。雖然這藥確實是苦了點,但為了能讓身子快點好起來,再苦她也得喝下去。
傅明見秋嬋總算是把藥給喝完了,便放下藥碗,柔聲道:“好了,你剛醒來,身體還弱著,好好多躺著休息下吧,有什么需要就叫莫兒,我叫她陪著你的。我晚飯時間再來看你。”說著,便欲出去。“哎……”秋嬋突然開口叫住他。傅明回過頭,疑惑地望著她:“還有什么事嗎?”
“這、這里是哪啊?”秋嬋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房間極為陌生,她怯生生地問道。傅明道:“以后你就住這里了,我單獨給你指了個房間。”“什么!”秋嬋聽了大吃一驚,連忙推托道:“二少爺,這怎么行。奴婢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哪敢單獨住一間房,這會惹來閑話的。我和春華就住得很好,等我好些了,我就住回去行了。”
傅明倨傲地抬起下巴,不容置疑地道:“我叫你住這里,你以后就住這里了。你替本少爺擋了一刀而受傷,有功,本少爺賞你一間房養傷,還賞不得嗎?反正這院子里空置的房間多得是。”
“什么?”秋嬋這下更是吃驚了,瞪著眼看著傅明。她什么時候變成,是替傅明擋了一刀才受傷的了,她明明是不小心站到邊上,看了不該看的熱鬧才受了這冤枉傷的。
傅明突然湊近她的鼻子,捏起她的下巴,嘴角挑起一抹笑,輕輕地道:“當時就你我二人在場,我說是你替我擋了一刀才受傷的,你就是替我擋了一刀才受傷的。”說著心情很好地摸了摸秋嬋的頭,嘴里道:“乖啊。”便一陣風似的出去了,留下一個人目瞪口呆坐在床上的秋嬋。
秋嬋覺得頭有點大,傅明這又是搞的什么鬼啊,他又想玩什么新花樣來對付自己?她才不會相信傅明他真是善心大發,才給了自己單獨一間房。可是她現在渾身上下實在還是酸軟無力,沒力氣再多想了。秋嬋便又躺回了被子里,一閉上眼睛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屋中只有一盞昏黃的小燈,一明一暗地跳動閃爍著。秋嬋覺得肩上又是一陣火辣辣地痛,她艱難吃力地扭頭向外望去,一個白色身影正趴在桌子邊上小憩。在那暗黃的燈光下,那個白色身影竟多了幾分落寞的味道。秋嬋突然就有了一股想落淚的沖動。傅明其實待自己,算是很好了吧。除了之前害她挨過一頓板子,他作為丞相府的嫡少爺,從未苛責過身為丫環的她。只可惜她跟他,完全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以后也將會一直是。他如此待她,又是何必。
“二少爺。”秋嬋輕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