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看著眼前秋嬋氣鼓鼓的樣子,又急又怒,眼睛里似乎都起了水霧,水汪汪的,真是又有趣又可愛。他忍不住把她摟在懷里,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滿是笑意地道:“被你這么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那時我是還一起罰了在場的另一個丫頭,不會那么巧,那個小丫頭就是你吧!”
秋嬋用那雙滿是水霧的眼睛瞪著傅明,扁著嘴巴,似乎傅明在多說一句,她就會“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少爺你存心欺負奴婢,奴婢走了。”秋嬋丟下一句話,作勢起身欲離去。
傅明把她重又拉回椅子上,哄道:“好了好了,那我給你賠個不是行了嗎?你就小人有大量,原諒你的少爺一次吧。”
秋嬋嘟著嘴,仍然是雙目含怒,不服氣地道:“嘴上道個歉就可以算了嗎,我那時可是挨了幾十下板子的。”
“什么?”傅明大驚道:“幾十下?他們敢打你那么多下?”
秋嬋理所當然地道:“還不是少爺你吩咐的,你敢吩咐,他們有什么不敢打的!”
“我可沒有這樣吩咐過。”傅明喊冤。他將雙臂收緊一些,頭挨著秋嬋的頭,嘴湊在她耳邊輕聲道:“那你想怎么樣才肯消氣啊?真是的,那么小氣,都過去那么久的事了,現在還來跟我糾纏不清!”
“你……”秋嬋把他推遠一些,怒道:“什么叫我小氣,明明是你兇蠻霸道不講理!我就跟你說了這一次,怎么就糾纏不清了!哼,奴婢走了!”秋嬋說著,又起身欲走,卻被傅明雙臂縛住,動彈不得。
傅明討好地笑道:“那你說你要怎么樣才肯消氣,我都答應你,這總行了吧!”
秋嬋沒好氣地道:“不知道。你說你被人平白無故的打了幾十下,你要怎么樣才肯消氣。”
傅明歪著腦袋,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為難地道:“該不會你也要打我幾十下來出氣吧?”他又好像豁出去了似的,下定決心說道:“好吧,你若真要打,我就給你打幾十下的,可以了吧。”
秋嬋仍是滿臉怒容,不去看他。
傅明頭疼地說道:“這樣都還不行,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啊。”
秋嬋撇撇嘴,不屑地道:“你剛說的完全都是不現實的。你明知道我一個小小丫環哪敢動你二少爺一根頭發啊。”
傅明又想了一下,最后終于說道:“那我過幾天帶你去市集上逛逛,你看有什么喜歡的,我都買給你,這樣如何?”
秋嬋沒有立即出聲,眼睛眨啊眨的,似乎在思索考量這個提議到底是否可行。但是她的面色卻和緩了不少。
傅明又逗她道:“怎么樣,成交嗎?”
秋嬋半信半疑地望著傅明,問道:“當真?我想要什么都買給我?”
傅明迎著秋嬋探究的視線,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當然。本少爺一向說話算話。”他又狐疑地看了看秋嬋,不確定地問道:“你想要什么?”
秋嬋想了想,俏皮地說道:“現在我也不知道,要去集市上看過先才知道。”她的心情似乎終于好了起來。
傅明卻有點小后悔,在心里咬牙切齒地罵道,臭丫頭,你可不要到時想買座金山回去收著。不過量你還沒那么大本事,可以買得破產本少爺。
傅明輕刮著秋嬋那半邊紅腫的臉,道:“好了,現在滿意了吧。你快回去多拿冷水敷一敷,到時如果還頂著這張陰陽臉的模樣,我可不帶你出去。”
秋嬋甩他一個大白眼,回嘴道:“你才陰陽臉呢。”說著就往門口走去,臨出門時終于還是顧著禮儀,屈膝行禮沒好氣地道:“奴婢告退了。”
傅明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里不覺啞然失笑。這丫頭可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又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幾口茶,才咳嗽一聲,喚道:“進來吧。”
一個一身黑衣勁裝的青年男子像一陣輕煙似地旋進屋,他進來時居然一點腳步聲都沒有,飄逸輕巧得有如鬼魅。他在傅明面前半跪道:“羅進參見主子。”
傅明面無表情地問道:“有什么發現。”此時的他已是一臉嚴肅,跟剛才嬉皮笑臉的樣子有天壤之別。
羅進道:“四皇子那邊,有動靜了。”
“哦?”傅明眉毛挑了挑,等著他繼續。
羅進接著回道:“四皇子的心腹,趙吉林,帶著四皇子的一隊人馬二十多人,南下出了京城,裝扮成普通商隊,現在正往江南行去。”
傅明眉頭微皺,嘴里自語道:“他派人去江南干什么。”
“這個屬下暫時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們的暗衛一直都跟蹤盯著,一有什么發現,立即就會把消息傳回來。”
“恩。”傅明點點頭,食指輕敲著椅子扶手,陷入了思索。他又問道:“還有什么嗎?”
羅進道:“沒有了。”
傅明吩咐道:“去把小羽叫進來。”
羅進應道:“是。”便又如來時一樣,一陣輕風似的悄無聲息就退出去了。
很快,另一個同樣裝扮的青年男子進到屋里,半跪在傅明面前道:“主子有何吩咐?”
傅明問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卻叫那小羽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才說道:“秋嬋姑娘回來后,在花圃邊隨手撕了些花瓣,正好小月和芳如姑娘路過看見,就說了她幾句,秋嬋姑娘一時氣不過,就回了小月姑娘一句嘴,小月姑娘被惹惱,上前打了秋嬋姑娘一巴掌,最后張媳婦趕來,才將二人拉開。然后秋嬋姑娘就自己回屋了。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
傅明食指在扶手上敲著,一時沒出聲。
小羽半跪在地上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主子發話,“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羽恭聲應道,退出了屋子。
傅明繼續思索著,聽小羽說來,事情似乎跟小月她們說的,大致也相符,沒什么特別的。不過之前秋嬋提到雪兒時,是直呼其名,直接就叫傅雪的。還有很多時候,她也不是自稱奴婢,看來她內心里果然是沒有身為下人的自覺。
傅明終于想起那個夜晚在荷塘邊他為什么會覺得秋嬋給他的感覺有點怪異了。雖然當時他還不知道秋嬋的名字,可是那樣的情形下,府里的小姐深夜落水,她身為一個丫環,路過見著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仍然是那樣的一臉清冷冷漠,怪不得當時他會氣不過連她一并罰了。
傅明的心突然就冷到了谷底,如果當時雪兒真的出事,她的眉頭會不會皺一下?又或者說,任何一個傅府的人出事,她的眼睛會不會眨一下?還是,那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