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嬋獨自一人坐在房中,怔怔地望著桌上那一點不斷跳動的火苗發(fā)呆。白天的混亂和喧囂已經(jīng)結(jié)束,夜晚來臨,丞相府又恢復(fù)了寧靜。
自從她回房后,再沒有人來找過她,似乎她已被這個世界遺忘。秋嬋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寂和害怕,心里頭空洞洞的。那種感覺,就像自己孤身一人在一片蒼涼無邊的寂寥荒野上,身邊沒有一點安慰。
所幸,這時終于有了推門聲的響起。秋嬋抬起眼,終于有人來了。不管來的人是誰都好啊,起碼不再是她一個人了。
可是看見迎面而來的傅明冰冷的面容時,秋嬋卻無端生起了一絲難受。他現(xiàn)在對她,只有這種冰冷的面孔了嗎?也是,是她自己先咬傷他,推開他的。他不用這副冰冷的面孔來對她,難道還奢望他會來苦苦哀求她?
可是為什么,秋嬋會希望他來求求她呢?如果他來求求她,講不定她就會一個心軟,又重新依了他。可是傅明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怎么可能會再來求她——一個下等丫環(huán),和好。
傅明面無表情地在秋嬋對面坐下,將手中的令符擺在了桌上。
秋嬋怔怔地看著這個她原先以為只不過是個腰墜的邪教令符,心里明白了,傅明是來查問她的。可即使是來查問她的也好,她現(xiàn)在只想有個人陪在這里,給這間空寂的屋子增加些溫暖的人氣。即使那個人是來審查她的,也還是可以說說話的,不是嗎?
果然,傅明開口問道:“這個東西,是你的嗎?”
秋嬋清冷地回道:“不是。”
“那你是從哪得來的?”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是跟你送來的那幾件衣服,一起送過來的。我以為只是個佩飾。”
“然后你就佩戴上了?怎么其他的東西,沒見你這么積極去帶的。”說話間,傅明盯著秋嬋的脖子。那里,空空如也。他送她的那條珍珠項鏈,沒見她帶著。
秋嬋隨著傅明的目光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可是什么都沒摸到。
秋嬋知道傅明話里所指的是什么,但她只是答道:“我只是一時新鮮,才帶來玩玩的。”
傅明看著秋嬋的眼睛,她的眼眸仍然是清澈得如月下冷泉,幽幽泛著粼光。她的眼神里沒有任何的慌亂和躲閃,有的仿佛只是淡淡的憂思和哀愁。想當(dāng)初,他就是被她這一雙清冽的雙眸所吸引的吧。
憑自覺,傅明相信秋嬋說的是實話。可是秋嬋本就身份不明,現(xiàn)在加上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碧羅教令符,不得不讓人更生疑惑。這太多巧合的事實,著實令人有點匪夷所思。
傅明突然問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進丞相府到底有什么目的?”這是傅明第一次,正面質(zhì)問秋嬋的身份。
秋嬋被這太過直白的質(zhì)問驚愣了一下,臉上有一絲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但很快,她回復(fù)如常,面無表情地答道:”奴婢不明白二少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傅明冷笑一下,道:“‘奴婢”?剛剛不還都是用的是‘我’的。怎么這會兒,又變成‘奴婢’了?”
秋嬋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傅明說的是什么,面色有些更加的慘白。她兀自辯解道:“二少爺說的是,是奴婢初進丞相府,時有不察,口誤了。奴婢會謹記二少爺?shù)慕逃?xùn),以后定當(dāng)都以奴婢自稱。”
傅明怒的一拍桌子,“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秋嬋面色不改,道:“奴婢愚鈍,那二少爺是什么意思?”
又開始來那套裝傻了,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她帶面具了。現(xiàn)在問到她身份的問題時,就又開始裝瘋賣傻了嗎?
傅明盯著她的眼睛,再次厲聲逼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由于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所以這回秋嬋不再慌亂。迎著傅明殺人般的目光,她輕聲答道:“奴婢就是奴婢,不是什么人。”
傅明移開視線,盯著桌面,手指扣成個圈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著,危險地道:“到現(xiàn)在,你還是不愿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嗎?”
秋嬋咬著唇,狠下心道:“奴婢真的沒有什么別的身份。”
傅明突然身子湊過來,一只手狠狠地抓過秋嬋的下巴,迫使她的臉正對著他的。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那日在樹林里,你的武功不弱嘛。不要告訴我這樣的身手是出自一個鄉(xiāng)野武夫所教,那分明是正統(tǒng)名家武學(xué)。”
秋嬋抿著嘴,沒有說話。她知道她現(xiàn)在說什么其實都已經(jīng)沒有用了。傅明早就懷疑了她的身份,只不過一直不說破,都在試探她、跟她玩而已。而她原先以為,只要她不出錯,不露出破綻和把柄給傅明,他就拿她沒辦法。可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露出了這么多的破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惹怒了傅明。
所以現(xiàn)在,傅明終于撕破臉,不想再跟她玩了。他明明白白地質(zhì)問她的身份,不再給她留有任何余地。
傅明繼續(xù)捏著秋嬋的下巴,命令道:“說話!”
秋嬋道:“既然二少爺這么說,就該知道,那日在樹林里,奴婢完全是為了二少爺?shù)陌参#榧敝虏鸥炭蛣邮值摹H绻贍斠f奴婢跟那些刺客是一伙的,那奴婢的舉動,豈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嗎?”
傅明放開秋嬋,坐回凳子上,慢條斯理的道:“這么說,你還是關(guān)心我的安危的?”
“奴婢當(dāng)然會關(guān)心二少爺?shù)陌参!!?/p>
傅明心里自然知道,樹林里的那次襲擊,是傅云暗中策劃的。無論如何,都與秋嬋或是什么碧羅教無關(guān)。但是秋嬋并不知道。
所以他冷笑一下,說出來的話卻是:“也有可能是你想先救我一命,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然后再謀劃更大的利益。”
秋嬋臉色蒼白,看著傅明,冷冷地道:“二少爺太抬舉奴婢了,奴婢沒有這么大的心思。”
“哼!”傅明終于無情地道:“既然你不愿說出自己的身份,那我也只好認為,你就是碧羅教的人了。等你哪天,想說實話的時候,再來跟我說吧。”
說完后,傅明起身,收回桌上的那塊令符,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房間。只留下“吱呀”一聲用力的甩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