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一幕,傅遠秦那張老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他不住地搖頭嘆氣,勸道:“哎,云兒,人已死,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傅云突然一跳而起,抓住傅明的衣服,狠狠的一拳朝他臉上打去。傅明沒有還手,嘴角被打出了血。傅云不解恨,繼續一拳一拳的朝他身上打去,邊打邊喊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下那么重的手。你要是恨我,你有什么沖我來不行嗎,為什么直接一上來就殺了她?為什么?為什么?
傅遠秦急道:“云兒,住手。你弟弟沒有做錯,她畢竟是邪教的人,還是什么堂主!”
傅云的拳頭定格在空中,悲涼、驚愕地轉過頭,望向傅遠秦,凄然地道:“爹,可她,也是我的妻子啊。當初,不是您讓我娶她過門的嗎?為什么傅明做的就什么都沒有錯,而我做的就什么都是錯的?連娶個妻子,也娶錯了。這是您幫我選的啊!爹,我也是姓傅啊,為什么你就是對我這么偏心?”
傅遠秦怒道:“我怎么知道她背地里會是什么邪教堂主。你不要忘了,剛才她自己說的,西都伍家,就是因為她勾結邪教,才落敗的。這樣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容許留在我們府里的。”
傅遠秦喘了一口氣,語氣放軟些繼續說道:“爹知道你現在難過,等過段時間就好了的。到時爹會再幫你尋一門更好的親事的。”傅遠秦的人生,已經經歷過了太多的離別,早已知道,不管是什么樣的離別,最后都會被放下的。生活還得繼續。
可是現在的傅云并不明白。他冷笑一下,重新抱起伍雁娥的身體,堅定地道:“我的妻子,只有雁娥一人!”
這天早上,傅府的大少奶奶,就這么突然沒了。雖然這里鬧出了很大的動靜,但卻并沒有驚動太多府里其他的人。傅明早就安排有侍衛,暫時將這院子守住,不讓閑雜人等接近。所以就算有人知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些事情,卻并不清楚具體到底發生了什么。
很快,傅府傳出了消息,大少奶奶突然病逝。其實這也是傅遠秦的意思,病逝畢竟比被自家人殺死好聽些。因為這同時也關系到伍雁娥的名聲,所以傅云也沒異議。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大少奶奶的突然病逝,也太奇怪了些。之前從來沒聽說過大少奶奶生過什么病,怎么就突然病逝了呢?但是眾人也只敢私底下議論幾聲,無人敢當面提出質疑。
傅遠秦很快叫了人來替伍雁娥處理后事。其實他的意思,只是盡快把尸體處理掉,不要留在府里礙眼。他的做法,又一次讓傅云寒透了心。
這事,讓傅云的生母柳姬也大受打擊。好不容易看著兒子成家,不過才兩年時間,娃都還沒有生一個,那媳婦卻轉眼間就沒了。一想到傅云肯定會難過的要死,她這做母親的就心疼不已。為此,柳姬整個人馬上憔悴了下來。
既然已經完全洗脫了邪教細作的嫌疑,秋嬋也就回了傅明的院子。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讓秋嬋感到身心俱疲。
看著大少奶奶對傅云的深情,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有一個能全心全意去愛的人,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可是她的下場,卻這樣凄涼。滿腔深情,到頭來只換得了傅云的懷念和愧疚。可是能被人永遠記著念著,也是一種幸福吧。
秋嬋閉上眼睛,有些哀戚的想,這便是門不當戶不對、身份有別的必然悲劇吧。大少奶奶身為碧羅教堂主,注定了她和傅云之間,無法善終。
無法善終!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是無法善終的,那大少奶奶還會不會開始跟傅云的這段情呢?秋嬋想,大少奶奶應該還是一樣會義無反顧的一頭栽進去吧。傾心愛過,便已足夠,無悔。大少奶奶最后走的時候,臉上不是還有滿足的笑容嗎?就算萬般不舍,但她終究是滿足了。她全心愛過傅云,最后也終于得到了傅云的心,她已無悔。
可憐傅云,只余下終身想念了。來不及的愛。
秋嬋進而想到她自己,她對愛,是否會有這樣義無反顧的勇氣呢?想了又想,她心里,沒有答案。
夜已經深了,秋嬋正準備睡下時,門突然被推開了。秋嬋靜靜地看著渾身酒氣的傅明闖進來,看著她。
秋嬋平靜地道:“二少爺深夜闖入奴婢的房間,是有什么事嗎?”
傅明直接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有些怔怔地問:“沒事就不能來了嗎?這院子本來就是我的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有些喝多了。
秋嬋知道傅明心情不好,便也不再多說,從桌上倒了一杯茶給他,道:“奴婢這里的茶水簡陋,還望二少爺不要嫌棄。”
傅明一把拿過杯子,一飲而盡。茶水多少能解些酒,秋嬋又倒了一杯給他。
傅明指著對面的椅子,“老是站著干什么,坐啊。”
秋嬋依言在傅明對面坐下,卻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傅明突然道:“你看著我干什么,是不是你也覺得,我下手太狠了些,她畢竟是我的大嫂,我不應該一掌斃了她?”
秋嬋沒想到傅明會直接問出來,遲疑了一下,還是老實的答道:“是。”
“呵呵……”傅明冷笑兩聲,道:“說我狠,你不要忘了,她之前還想要你的命,還有我的命。我不殺她,留著個隱患,哪天再讓她反過來殺我嗎?還是要我好心留著她的命,再日日防著她,豈不是給自己找累?”
傅明的話冷不防讓秋嬋心里“咯噔”一下,“留著她的命,再日日防著她,給自己找累嗎”?
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對傅明而言,不正是這樣嗎?那傅明現在是什么意思,終于厭煩了,不想再陪她玩了,準備除掉她了嗎?可既然如此,她被碧羅教的人綁走時,他又何必趕去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