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憶,偏憶案臺花。一尺云錦雙點墨,銷寒何處肆年華。只道春來晚。
——《憶江南·春來》
又是一年*怡人,燕子穿過重重雨幕,啁啾著不知名的調兒在小巷間來回穿梭。我想故事還得從這里開始,從她最愛的季節,從她最愛的江南開始……
那一年她出生,花府的桃花在一夕之間盡數綻放,相傳還有人深夜見東院外的荷塘里放出異樣的青光。因此不由議論起花夫人嫁入花家已久,仍未有所出,今得一女卻有此異象,實為禍矣!但期盼已久的花府眾人才不理府外的風言風語,只道皆是巧合。
花老爺按俗禮寫了幾肆的生辰,交給臨安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那先生看了后,皺著眉理胡子嘴里“嘶”了半天,也說不出個究竟。
“您倒是快說呀,都要急死人了!”
花老爺極是耐心地等他,倒是一個隨他來的青衣丫頭沉不住氣了,直催得那先生快捂住耳朵。
細看那青衣丫頭,約摸十五六歲的樣子,很是清秀可人。小巧的瓜子臉上黛眉微蹙,一雙眼睛如溪水般毫無雜質。朱唇水潤,秀鼻小巧,一雙玉手更是十指纖纖。她便是花夫人人的貼身丫鬟,喚作青衣。聽花老爺要來找算命先生,便一道跟了來,花老爺與花夫人對青衣卻也是好的很,從不拿她當下人看。
算命先生又掐指算了算,眉頭不見舒展,對花老爺道:“令媛的命理變化多端,恕鄙人不才,實在無法參透。”
花老爺疑惑:“先生此話怎講?”
算命先生沉吟片刻,才開口道:“這么說吧花老爺,令媛若想成人中之鳳,她便可成鳳。若想成脫離凡塵之仙,她便可成仙。若想……”
“好了,好了。先生的話我知了。”花老爺不耐煩地打斷算命先生的話,取出一錠銀子塞進他手里。
心想不暗暗不屑。咋來時,聽人說他如何通曉天機,但現在看來無非跳梁小丑。世上能有什么仙?如果真的有仙,怎不見幾年前魔宮橫行時,哪個仙下凡來斬妖除魔?他本就不信。
想罷,便搖了搖頭,喚了青衣和他回花府去。一心念著家中的妻子和女兒,花老爺的心情又馬上明朗起來,上了轎直奔花府而去。
一回到花府,就見管家王二迎上來,說是花老爺多年未見的老友來訪。王二恭身對著花老爺,眼角余光還不懷好意地往青衣身上瞟。青衣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王二本是前王老管家的長子,因他父親回鄉養老才得了這職。任花府管家一年,做事卻接二連三地出錯。花老爺礙于王老管家的情分才這么拖著,最近王二卻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
“老友?”花老爺喜上眉梢,莫不是柳暮然?記得上次見他,是因為他的愛妻因病去世,他抱著他年幼的孩子悲痛欲絕。哪想這一別,時光飛逝,轉眼間五年就這么過去了。
也來不及多感慨,花老爺對王二揮了揮手道:“你去叫夫人抱著小姐到正廳來,說是舊友來訪。”
“是,老爺。”王二恭敬地又施了個禮,轉身去了東院。
花夫人抱著已滿月的嬰兒來正廳時花老爺正與柳暮然漫談,見花夫人來了,柳暮然站起來施了個禮。花夫人笑著回了個禮,暗自生悶,這柳暮然怎還與她生分了?
柳暮然人如其名,溫文爾雅。不僅生得俊美,還才華橫溢,但卻士途不濟。如今實在是家徒四壁了,又不忍小兒和他一起受苦,才不得不來投奔多年未見的至交花老爺。
“暮然。”花夫人迎上前去,“暮然還是這般風采傲人啊。”
“老爺和夫人喜得貴女,恭喜恭喜。”柳暮然抱了抱拳,神色有些拘謹。
“呵呵,同喜。暮然,你我多年未見,何必如此客套?”花老爺挑了挑眉,向柳暮然道,“若是再客氣,我可是要怒了。”
柳暮然沉默許久,終于嘆了口氣。他本以為他的至交花逍遙如今當了江浙巡撫,像他這樣無權無財的人定是入不了他的門了,沒想花逍遙還是花逍遙還是那個花逍遙,是他多慮了。隨即,推了推身邊的男童:“還不見過花伯伯,花伯母?”
男童聽了他父親的話,便上前一步,十分有禮地鞠躬:“花伯伯,花伯母,飛兒這廂有禮了。”
“好孩子。”花老爺,花夫人笑意盈盈,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孩子。
花夫人見他生得眉清目秀,處處透著靈氣,卻臉色蠟黃。不由得打心底心疼,拉了他坐在自己身旁的軟榻上。
花老爺見與柳暮然的隔閡已消,不由得對飛兒感興趣起來:“暮然,這孩子幾歲了?”
柳暮然道:“已有六歲了。”
“想來我們也有六年未見了。”花老爺嘆了口氣,與柳暮然聊起往事。
花老爺與柳暮然越得投機,這邊花夫人和飛兒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嬰兒身上。只見她剛出生時臉上的黃點已經消去,皺巴巴的皮膚也變得白凈而水嫩,小嘴紅潤潤的,頭上半長的頭發如墨汁里染過似的黑亮。
見飛兒逗她玩,就把小眼睛睜的圓圓的,手腳上下踢動,露出了自出生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老爺,老爺,您看我們的孩兒笑了!”花夫人的語氣帶著絲激動,這孩子可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貝,讓她有了希望。
“來,給我抱抱!”花老爺從花夫人手里小心翼翼地接過嬰兒,又對柳暮然笑道,“暮然,飛兒真是聰敏可愛啊!”
“不過是一點小聰明而已。”柳暮然謙遜道。
“在我面前你可別過謙。我可知你的能耐,飛兒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花老爺打趣。
柳暮然不置可否地笑笑,如果說是仕途不濟,倒還不如說他根本無心官場。可到了如今的境況,他倒要仔細考慮考慮了。
“飛兒,”花老爺見柳暮然沉吟,便招手讓飛兒來他身邊,“可曾讀書了?”
飛兒乖巧地點頭:“讀了。”
“哦?讀了哪些?”
“最喜的是《道德經》。”飛兒淡淡地吟起來,似在品味其中精髓,“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暮然,飛兒日后定成大器啊!”花老爺拍拍飛兒地頭開懷大笑。
“既然飛兒如此聰慧,正巧我們孩兒的名字也尚未決定,不如就讓飛兒幫我們一忙?”花夫人提議。
“夫人的提議甚好。”花老爺點頭,“飛兒,你看如何?”
飛兒征求地看向柳暮然,柳暮然微微點頭,他便負著手來回跺步。花老爺、花夫人和柳暮然也都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花伯伯,”飛兒突然轉身,對花老爺恭敬道,“飛兒聽聞花妹妹出生之日,花府的桃花盡放。”
“嗯。”花老爺點頭,“莫非飛兒已想到了?”
飛兒點頭道:“正是。‘一夕桃花盡芳菲,獨立朱門香幾肆’。貴姓‘花’,不如就取這‘幾肆’,名曰‘花幾肆’可好?”
“好名字,好名字。”花老爺拍手,連連點頭,“好一個‘一夕桃花盡芳菲,獨立朱門香幾肆’。”
柳暮然也欣慰地對飛兒點頭,“花幾肆”這名字,還真是有趣的很。
“暮然,”花老爺收回在飛兒身上的目光,轉而看著柳暮然,“可還記得當年的約定?”
花夫人吃驚地看花老爺,沒料到他突然舊事重提。但轉念一想,花老爺這么做定然有他的想法。看這孩子如此年紀就造詣,不正是肆兒未來夫婿的極好人選么?也就沒有出言阻止。
柳暮然一愣,也是吃驚:“這……自然是記得。”
“既然記得,那我們便給飛兒和肆兒定下娃娃親。”
花老爺見柳暮然遲遲未作決定,又道:“如此,我就當柳兄應下了,柳兄也好在我花府安心住下。”
柳暮然緩緩點頭,他和飛兒憑什么身份在花府住下?多年好友?
他苦笑,不如順其自然,以后的事情又企是他能預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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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開頭做了點改動,主體不會變,修改期間會持續更新,謝謝各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