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府因花老爺?shù)慕德毝獨獯髠蚨坏貌磺踩ピS多下人,使得原本就大的宅子憑空清冷了幾分。
海棠閣里一切如初,幾肆正捧著一本書輕輕吟頌:“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
“肆兒。”飛兒一腳跨進(jìn)門檻,青絲素衣,不染纖塵。
“飛兒哥哥!”幾肆向他飛奔過去,驚喜地叫出聲,“飛兒哥哥,肆兒已經(jīng)識得許多字了。”
飛兒淺淺地笑:“肆兒近日可好?”
幾肆拉著飛兒的手低低撒嬌:“不好不好,肆兒見不到飛兒哥哥怎會好?”
看來他們還未把花府近來的事告訴肆兒,飛兒想著走到桌旁。看見幾肆的字不由驚嘆,才習(xí)字不久就有了些飄逸出塵的神韻。
天縱之才!
“大小姐,飛少爺。”不知何時,門外站了個婢女。
“進(jìn)來吧。”飛兒點頭。
那婢女抬頭見是飛兒,臉上不由地泛起一片紅暈,心想若是能與這仙般的人兒相伴一生,就是死也是值得的了。
“飛少爺,”婢女福了身,“京城來信道柳花爺已進(jìn)了殿試,老爺讓奴婢來告訴您。奴婢見您不在院里,便來海棠閣了。”
小心翼翼,如同初見心上人那般……幾肆的瞇了瞇眼睛,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憋的慌。
“好了,沒事就下去吧。”幾肆冷冷,有些面色不善道。
“是。”婢女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慌,她怎么就這般越禮了?也來不及顧上禮數(shù)的周全,急步退了出去。
飛兒看著那婢女訕訕地走出去,眼底古井無波般地幽深。心里道,這丫頭什么時候也有了這種念想了。
于是語帶責(zé)意:“肆兒,怎能如此說話?”
“飛兒哥哥,我們可是要在一起一輩子?”幾肆反道,眼睛緊緊盯著飛兒。
飛兒不堪注視,別臉躲過幾肆的目光,無奈道:“肆兒……”
“飛兒哥哥……”幾肆低喃,“肆兒只要和飛兒哥哥一起!”
飛兒嘆氣,眼里第一次盛了復(fù)雜的神色:“你還小……”
幾肆紅了眼眶:“娘親說過了不是嗎?”
飛兒一時語塞,若要和尚且年幼的幾肆說兒女之情,說男女之情要是相互愛慕才能相守一生。幾肆不明白不說,又要叫他如何開口?況且?guī)姿烈仓挥衅邭q,實在是不知花夫人口中一輩子即是兩情深處,洞房花燭為始,垂垂老矣為終。
唯有輕嘆著,如幼時那樣攬幾肆入懷:“飛兒哥哥等肆兒及笄,若是到時肆兒的主意還未變,再來找飛兒哥哥可好?”
懷中的幾肆身體一僵。她不懂,不懂娘親說的一輩子,也不懂飛兒為何要等她及笄。她只想和他在一起,似是自她第一次因他而笑而起,她就堅定著,從未改變。她現(xiàn)在就可允諾一輩子,只要他答應(yīng)。
北方的春天總要比南方來的更為欣喜一些,柳暮然猶記得那時在會試考場墻縫里的那抹嫩綠,在漫長的逼仄和等待中給了他無限希望。
天階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殿試,皇上親自監(jiān)場,看了他的字便面露欣喜。
他柳暮然何時這么風(fēng)光過?
他因著這便可不再寄居花家,便可為飛兒贏得一個正式的身份,是“大少爺”,而不是他們口口聲聲的“飛少爺”。
他喜極欲泣。
一輪明月當(dāng)空,地上的人影、物影影影綽綽。
此時,參加會試的考生大都已經(jīng)走盡,只留下他們這些進(jìn)入殿試的在客棧里等待最后的結(jié)果。因科舉而火爆異常的客棧突然就冷清了許多,以至于客棧的掌柜和小二都閑在那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哎,柳公子。”見柳暮然經(jīng)過,掌柜心站起來打了個招呼,“柳公子這是要去哪啊?”
柳暮然笑道:“這正要出去走走呢。”
“要不要小的讓廚子準(zhǔn)備兩碟小菜,等您回來時吃?”掌柜略微彎身臉色很是獻(xiàn)媚。
“掌柜有心了,不必為暮然勞煩。”柳暮然一邊說著,邊走出了客棧。
看著柳暮然欣長的背景,店小二走到掌柜身邊,見他還駐足遠(yuǎn)望,不禁疑惑地問:“掌柜的,這柳暮然是什么人哪?”
“貴人哪!”掌柜仍是笑。
“什么貴人?”小二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你啊,真是孤陋寡聞!”掌柜狠狠點了下小二的腦袋,“聽著這些天街上的都在討論什么?他可是今年新科狀元的熱門人選啊,就不是狀元也必定是榜眼、探花之類的了。這種貴人,不趁現(xiàn)在巴結(jié)巴結(jié),以后人家可得多忘事了。聽說,皇上可是對他喜歡的緊哪!”
小二聽罷連連點頭,附和道:“掌柜說的是。”
這時的湖心涼亭,一盞油燈昏黃,通往涼亭的小橋曲曲折折,為這景致別又添了番風(fēng)味。
閑敲棋子落燈花。有一年輕女子在亭中獨自對弈,黑白棋子互相錯落,兩方棋鼓相當(dāng),一時間分不出誰勝誰負(fù)。
柳暮然走進(jìn)涼亭,見竟是個沉浸于棋局的女子,目光流轉(zhuǎn),眉間一朵紅蓮,盡顯風(fēng)情萬種。淡黃紗衣,卻又氣如柳絮,輕揚自在。柳暮然有些癡了。
此人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
“姑娘。”不由地叫出聲。
“啊……公子。”美人從沉思中驚醒,見身邊的劉暮然衣錦花裳,姿態(tài)翩然,心弦為之一顫。
柳暮然很快恢復(fù)常態(tài),微笑著道:“姑娘好雅興,在此處與自己對弈。”
能令柳暮然神色俱亂的人,還真是不多。美人低頭淺笑,更是令人如沐春風(fēng)。
“只因姐妹中沒有知棋、愛棋之人。”
柳暮然興起,欣然道:“不知在下能否與姑娘對上一局。”
“公子懂棋?”聲音中充滿驚喜。
柳暮然笑笑:“略懂一二。”
“那司棋便獻(xiàn)丑了。”聽似謙遜,言語間卻帶著絲傲氣。
“在下柳暮然。”柳暮然坐下。
原來美人喚作司棋,也不亡這一身才氣了。柳暮然低頭,才看這局棋盡是藏兇納險,步步驚心。
如此,便更有意思了。
司棋正要收起棋子,卻聽柳暮然道:“不如就從這局未完棋開始,姑娘執(zhí)黑,暮然執(zhí)白,可好?”
聲音濕潤如玉。
司棋低垂眼簾,食指和中食夾起一顆黑子按落棋盤算作回應(yīng)。
柳暮然思忖片刻就找到了突破口,這一白一黑,你來我往了無數(shù)番,允諾的一局也不知進(jìn)行了幾多局。
是一夜未歸,曉來晨霧染雙鬢。也不曾道,只這一夜對弈,摻了無數(shù)繁雜的情絮,惹人尋覓。
一棋落定,勝負(fù)已定。
“公子又何必謙讓?”司棋端坐,微有倦意。
柳暮然笑而不語。
司棋站起,兀自收拾棋局。
“姑娘家住何處?”
司棋身體一滯,只緩緩道:“有緣自會再見。”
既被婉拒,柳暮然不便再說。
只是一夜對弈,他又在癡想什么?天姿國色,不盡然,怕是禍國妖顏……
幾肆慢慢睜開眼睛,不知何時已醒在床上。昨晚睡時忘了關(guān)窗,今晨醒來,竟得楊花鋪滿繡床。
她也不管顧,只愣愣地下了床。中衣滿滿地被晨風(fēng)撐開,她抽出一張宣紙,整齊地鋪開。
和她一起一輩子,還需要考慮許久么?
這么說來,竟是不愿意了?
誰知宣紙濕了些許桌上的水跡,在中心泛散開來。
拿起又放下了好幾次筆,居然無字可寫,心中了然亦空然。
手指突然一顫,毛筆掉下去,一條墨跡長長地劃在素凈的中衣上。
唯有嘆息滿懷。
“飛兒哥哥等肆兒及笄……”
那么,就快些長大罷。
一張機(jī)。
寒食煙雨暗十家。
風(fēng)起楊花滿繡床。
案臺紙濕,
提筆躊躇,
一字還三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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