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小姐，你說你好好的成品緞子不買，買這剛上色的緞子做何？”絹兒不解。

“明日你便明白了?！卞\繡邊說著，邊細細撫平晾在屋外的錦緞。

“我的好小姐，你現在就說吧?！苯亙撼吨\繡衣衫撒嬌道。

錦繡看著絹兒，緩緩道：“絹兒，你來這府中也有五個年頭了，十五了，也該是找個人嫁了，此次選繡，如若我中選，我便央求爹放你出府，還你自由。”

“出府？絹兒是不是惹小姐生氣了，小姐你不要我了嗎？”絹兒眼中噙著淚水。

錦繡伸手輕輕撫去絹兒的淚水，道：“傻絹兒，宮中不比府中，進了宮便失去自由，我又怎舍得讓你吃苦，耽誤你青春。”

“不，絹兒陪著小姐，絹兒不怕吃苦，絹兒不要嫁人?！苯亙壕o緊抱住錦繡，失聲痛哭。

“傻絹兒！”錦繡撫著絹兒的頭，眼中微微泛著淚光……

“小姐！小姐！”一聲尖叫打破清晨的寂靜。

只見絹兒匆匆進入房中，邊喘氣邊說道：“小姐，那……那緞子變色了”，邊說邊拉著錦繡出門。

“我這衣衫還未換，怎能出去。”錦繡一把拍掉絹兒的手。

絹兒吐了吐舌頭，忙幫剛起身的錦繡換上外衣。

出了房門，只見那匹緞子在陽光中泛著青光，亮麗無比。

“小姐，這緞子就這么放了一晚，怎么就變色了呢？”絹兒不解。

“這是因為布料吸了夜間的露水，曾在娘遺留的書籍中見過這種布料的制法，沒想到效果如此之好。”錦繡也略顯意外。

“小姐你好厲害啊。”絹兒滿眼充滿崇拜之色。

錦繡看了絹兒一眼，動手收起緞子，絹兒會意的一起動手。

早膳后，錦繡端坐于書桌前，仔細的畫著繡樣，向來活潑的絹兒乖巧的靜立在一旁磨墨，錦繡從小并未同錦瑟一起學過女紅，只因大夫人不許，幸而有個精通琴棋書畫的娘，將她畢生所有一并授于。

吹干畫完的繡樣，錦繡吩咐一旁的絹兒取來繡線，仔細比對顏色，錦繡選了幾款色澤深淺不一的碧色繡線。

“小姐，要喝口茶水歇歇嗎？”絹兒端來茶水，望向正在忙碌的錦繡。

“恩，放在一旁吧。”忙于刺繡中的錦繡沒有抬頭。

絹兒無奈的看了看錦繡，隨后默默的靜立在一旁。

五日后。

大功告成的錦繡，揉了揉發紅的雙眼，疲憊的說道：“絹兒，我先去歇會，晚膳時我若還未起來就不用叫我了?！?/p>

“是，小姐?！苯亙悍鲋\繡上chuang，轉身收拾起屋子。

看著錦繡新繡的緞子，絹兒心低不覺暗暗贊嘆，碧色的緞子上，用著碧色的繡線，繡著各色模樣鮮活葉子，碧色的繡線和碧色的緞子，絲毫沒有感覺突兀，顯得如此和諧，而深淺不一的繡線，巧妙的打出了層次，栩栩如生。

絹兒左右看的自己的手，隨后輕嘆一口氣，一樣是一雙手，她的手要能有小姐一半的靈巧，那該有多好。

搖了搖頭，跟著錦繡幾日未睡好的絹兒靠在桌邊沉沉的睡著，或許這個愿望在夢中會實現。

三月初三，選繡之日，絹兒早早便起床為錦繡梳妝。

換上親手縫制衣裙的小姐讓絹兒移不開視線，絹兒知道小姐的美，只是平日里只著素衣的錦繡，美的清新淡雅，未曾想可以美的如此雍容華貴。

錦繡一身水碧色輕緞面料的衣裙，裙邊，袖口皆繡以荷葉為邊，寬大的袖口襯出柔弱的雙手，上身以對襟款式，合適的剪裁體現了纖細的腰身，裙的長度剛好掩蓋腳面，而百褶的設計使得略一轉身便飛揚起一個完美的弧線，如果睡蓮的葉子般。而比緞子淺一色的霧影紗，略微掩蓋了緞子的絢麗，層層疊疊的圍繞于錦繡的周圍，使得緞子中繡的綠葉隱于這片綠霧之中，隱隱約約，似近似遠，不可捉摸。完全遺傳了母親容貌的錦繡，無疑是美的讓人無法呼吸的，潔白通透的肌膚無需上妝便以亮麗，眉于間天生的朱砂痣使得錦繡顯得如此高貴，圣潔。一雙明眸，仿若一潭深水，讓人不覺陷入。

“小姐用哪個簪子？”絹兒試了幾款簪子，總覺得配不上錦繡。

錦繡折了枝置于瓶中的鈴蘭，遞于絹兒：“就用它吧?！?/p>

絹兒輕輕的將鈴蘭插于錦繡的發髻，贊嘆道：“小姐果然好眼光，這鈴蘭花果然比那些個金銀好看多了，配上這身碧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錦繡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略顯失神，她佛若看見了娘在銅鏡的那頭凝望自己。

“小姐，需要上些妝嗎？”絹兒詢問。

“不用了，時辰不早了，我們這就上前廳吧?！卞\繡起身。

絹兒忙上前，理了理錦繡的衣裙，扶著錦繡出了門。

剛下過雨的空氣中，泛著一股濃濃的泥土清香，錦繡看著滿園*，心情卻略顯沉悶。

錦繡指著園中一棵抽著新芽的老樹，道：“絹兒你知道這叫什么樹嗎？”

“這是相思樹吧？”絹兒略微思索了下。

“是啊，相思樹，傳聞此樹二樹并根相連，一棵死另一棵必不可獨活，而如今呢？一棵已死，而它卻依然枝繁葉茂。”錦繡喃喃自語。

“我說二小姐，這宮里的公公可是在前廳等了老半天，您倒是還有閑情逸致的在這里賞花，您當您是……”遠遠的，只見一人疾步走來，近一看原是大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紅鸞。

那紅鸞遠遠的看見錦繡和絹兒主仆二人站在廊上賞花，便立即冷嘲熱諷起來，只是當這走近后瞧見了錦繡，驚的目瞪口呆，完全忘了這剩下的話了。

錦繡淡然的繞過紅鸞，向前廳走去。

錦繡一進門，只見著原本熱鬧非凡的前廳，頓時寂靜無聲。

葉蘭媚不敢相信的看著錦繡，錦瑟滿眼充滿嫉恨的看著錦繡，而岳榷看向錦繡的眼神則略顯失神。

而府中的丫鬟們一副被雷擊過的夸張模樣。

“你這是把自己當后宮娘娘了？讓這宮里的公公等你這么久?！被剡^神的葉蘭媚開始發難。

未等錦繡開口，這邊上的海公公立即搶先說道，“不礙事，不礙事，這姑娘家裝扮起來的確是費時?！痹趯m中久混多年的海公公，識人無數，第一眼瞧見錦繡，便知此女日后必然是人中之鳳，故忙為錦繡打著圓場。

“我看著時辰也不早了，二位小姐這就上轎跟我進宮吧！”海公公繼續說道。

“公公說的是?！比~蘭媚邊說邊示意一旁的丫鬟給海公公送上一袋銀兩，獻媚道：“日后我們家錦瑟還勞煩公公多多照顧?！?/p>

海公公不動聲色的收下銀兩，道：“哪的話，相府二位千金生的國色天香，日后只怕是要二位姑娘多提拔小的了?！?/p>

海公公的一番話，說的葉蘭媚心花怒放。

錦繡看向一旁的錦瑟，喜好紅衫的錦瑟，依舊一身紅裝，艷紅的外袍上長可及地，繡滿了朵朵牡丹，外袍的低襟口設計微露淺銀色的兜衣，下身淺一色的紅色羅裙，發髻一枝金色的梅花釵，襯的別有一番風味，而二人一花一葉的裝扮，倒也相映成趣。

錦瑟扭頭白了錦繡一眼，隨后跟著海公公，昂首走去，錦繡連忙跟在其后。

隨著轎子的顛簸，錦繡知道已開始啟程，透過轎子隔簾的縫隙，錦繡好奇的看著轎外的都陵，這是她第一次出府，轎外的一切皆吸引她的目光，隨著前方隱約的紅色磚瓦大墻，錦繡知道宣即將到達，或許今后將永遠的生活在那所紅色的磚瓦城墻之內，或許沒有或許。

轎子在宣城墻外落下，而城墻外早已停留個色轎子，守衛在忙碌的進行登記工作，由于錦繡，錦瑟有個位居相國的爹，故未等多久，錦繡錦瑟的轎便又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