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夜終于結束了,太陽冉冉升起,溫暖的陽光驅散了冬夜的寒冷。北溝里陽坡上的雪開始融化,預示著嚴冬即將結束,春天已經走近北大荒。
李神炮走出小土屋,舒展一下腰腿,帶著大黃狗,向對面埋葬老伴兒的山洼走去。山洼里橫七豎八的躺在七.八具尸體,都是刀傷,死者都是被割了喉嚨的,那慘狀令人毛骨悚然,李神炮看罷驚詫不已。老人搖著頭離開了山洼,走進大山,開始了他一天的狩獵。
昨晚這個小山洼發生了一場無聲的爭斗。
梁過子的線人得到了確切消息,一股七八人組成的小股胡子,住進了李神炮對面的山洼。
天黑的時候,梁過子的人圍住了這個小山洼。圍坐在雪地里的七個胡子,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梁過子繳了槍。七個人被捆綁的時候,開始了拼命的反抗,只是,這種毫無意義的反抗讓這些人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太陽要落山的時候,李神炮拎著五只野兔回到了屯子里。晚飯后,他又一次一個人帶著他的大黃狗走進了他的小土屋。
夜深了,外邊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小雪,那雪揚揚灑灑的隨風落下,將剛剛踩出的進屋小道兒淹沒在白雪下。李神炮又一次在灶坑里添些干柴點燃,躺在炕上睡著了。
大黃狗突然狂叫起來,那聲音像是危險已經來到了它的跟前。李神炮端著槍走到窗前,透過窗上的塑料布向外看了看,外邊的雪已經停了,一串清晰的腳印消失在窗下。來人已經到了窗下!他仔細的辨別著腳印的出處,是從屯子方向走過來的。“誰?”李神炮大聲問道。“是我,李爺爺。”一個稚嫩的聲音輕聲的回答。
是巴彥老頭兒的孫子,巴彥兀立。
孩子是偷偷的跑出來的,這些天孩子一直擔心李爺爺的安危。
很長時間以來,巴彥兀立與李爺爺一起上山打獵,李爺爺教他騎馬.打獵和練習武藝。爺倆相處的很好,孩子拿李神炮就像親爺爺一樣。這孩子長得眉清目秀,像個小姑娘似的,十分可愛。巴彥兀立剛滿十八歲,卻十分成熟,做事穩重而又有章法,還是個勇敢的年輕人,槍打的也準,是個可塑之才。兩年前為救母親,一個人闖雞冠子山胡子窩,被胡大彪的胡子抓住。后來被李三爺等人救出,隨同爺爺和母親來到這里。一直在李神炮父子的照顧中度日,心里對李家父子特別的感激和尊重。今天,李家有難,孩子勇敢的站出來,也是為了報答李三爺的救命之恩。無論李神炮怎樣勸說,孩子就是不離開這里。沒辦法李神炮從懷里掏出了那把“王八盒子”遞給了巴彥兀立。
半夜的時候,李神炮預見的危險終于來了。外邊傳來有人在柵欄外挪動日本人留下的木頭障礙的聲音。
李神炮從懷里掏出那本《演禽三世相法》交給巴彥兀立:“這本書交給你李叔叔,我出去后你把門掛好,呆在屋子里別動,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聲,記住了,用你的時候我會叫你。”說完,悄悄的走出門,進入了馬棚。
院子里進來兩個人,手里都端著槍,站在小土屋的門口。屋子里的大黃狗不停的狂叫,不時的用爪子撓門,像是要沖出去與外邊的人拼個你死我活。巴彥兀立一手拎著“王八盒子”,一手努力的拽住狗的脖套,身子緊靠在門的旁邊。
“啪!”馬棚里傳出了槍聲,一個靠在門口的胡子倒下了。另一個胡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傻了,整個身子完全暴露在李神炮的槍口下。這小子撒腿就往柵欄外邊跑,沒等跑到小角門,就已經被李神炮的獵槍撂倒在地。
這個不大的小院子已經被歡子幾十個胡子圍得水泄不通,四周響起了槍聲,馬棚被打的千瘡百孔。李神炮不時的對外射擊,偶爾有胡子中彈的慘叫聲傳過來。胡子很快就沖進了院子,馬棚周圍已經圍滿了胡子。這時,小土房里的巴彥兀立對胡子開了槍。因為是在背后,胡子又沒有防備,連續有胡子被巴彥兀立撂倒在院子里,院子里的胡子受到了前后夾擊,不得不再一次退出這個小院子。
這一次,胡子失去了再次進入這個小院子的機會。梁過子的人趕到了,是在對面的山洼里沖出來的。一頓亂槍,打得歡子和鄧山蒙頭轉向,一個個跳上馬,狼狽的逃進了北溝里。
歡子無法理解,自己派出的“線頭子”(偵察李三爺家情況的人)從來沒失過手,現在這是咋了?連續幾次在李三爺家遭受沉重打擊!每次走進李三爺家都像走進了迷魂陣,精心策劃好久的謀略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歡子在兩天前就已經知道了,李神炮的小土屋里,只有一個殺死他好多弟兄的糟老頭子。今晚就是這個糟老頭子的死期!這是他和鄧山以及所有胡子心里一點都不懷疑的事。結果,扔下了十幾個弟兄的尸體,逃回了龍頭山腳下,那個“熟咔拉”家。
歡子要回石鷹溝,對付李神炮這個老獵手,讓他損失了二十幾個兄弟了。他已經沒有信心再走進那個小土屋甚至接近那個圍欄。
鄧山不服,他要親自出手對付這個糟老頭子。歡子不停的用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這個從正規隊伍里出來的大人物,不得不懷疑這個謀略過人的“軍事天才”,是為了折磨自己而誕生的!
歡子給他留下五個兄弟,自己帶著十幾個人回到了石鷹溝。
鄧山知道自己在歡子面前已沒有任何尊嚴,長嘆一聲:“當家的,告辭!”鄧山沒有停留在這里的理由,帶著五個弟兄又一次走進那個令他受盡恥辱的北溝。
歡子回到石鷹溝的當天,那個被李三爺放掉的三瘸子來了,還帶來了十幾個兄弟,是來靠窯的。這是歡子放出離開石鷹溝的風后,在朝陽山一帶“別梁子”和“砸孤丁”的“勾道號子”(臨時糾結起來的沒有固定綹子不專業的胡子),現在梁過子的人在到處找他們,那個朝陽山上的大當家的是要為民除害,也是想清理自己地盤上的殘渣。
歡子這次損失了二十幾號人,正在這窩囊著呢!三瘸子真算是雪中送炭了。立即讓老根兒給新“靠窯”(入伙)的弟兄擺酒席,插香,行靠窯大禮。
歡子雖然回到了石鷹溝,心里卻一直惦記著留在東北溝的鄧山。他并不是誠心想罷手放過李神炮的,只是當時對這個鄧山的清高自傲十分反感,對他的謀略也已經厭惡至極。
第二天的早上,歡子把他的愛將老根兒叫到跟前耳語幾句。老根兒帶著兩個弟兄離開了石鷹溝,奔東北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