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晚輩是與前輩同在牢中的沐青峰,這靈鶴是晚輩的朋友,還望前輩能留手。”
他話聲剛落,白云飛就清嘯一聲,呼喚著玄玉。
玄玉身形在半空盤旋,正待氣勢洶洶的沖下,在聽到呼喚后,就如受了委屈的孩子,接連鳴叫了好幾聲,方才展翅落在巨松頂上。
立在白云飛身旁,玄玉鶴頂?shù)痛梗Q聲低沉,似在傾訴著自己的不滿。
見它如此通靈,人性十足,峰頂之上的赤尊信也是大為詫異。
他氣勢一收,出聲道:“這靈物這般精靈,不知又是如何偷奪了天地精華,真是奇哉。”
雖得了赤尊信贊嘆,玄玉卻并不領(lǐng)情,依舊鬧著性子。它鶴首高高仰起,長嘴如剪張開,對赤尊信虎視眈眈,似要與他再戰(zhàn)一場。
白云飛喝道:“你總是這般爭強(qiáng)好勝,若再不聽話,我便回去告訴師傅,要師傅將你鎖在洞底十天半月,不讓你出來玩。”
聽聞此話,玄玉頓時低頭哀鳴,氣息委婉,就如受了天大委屈,那凄婉的聲音聽在幾人耳中,令幾人心中著實不忍,忍不住就要開口勸勸白云飛,不應(yīng)如此對待玄玉。
峰頂之上,赤尊信雖見多識廣,經(jīng)歷無數(shù),卻也從未見過如此神異靈物。
他凝目仔細(xì)打量玄玉,見玄玉靈秀神氣,身形姿態(tài),無一不美。這般神物,得天獨厚,世所罕見。
將目光轉(zhuǎn)向白云飛,一看之下,赤尊信卻是哈哈大笑。
白云飛皺眉:“前輩何以發(fā)笑,晚輩又有何可笑之處!”
她眉如翠黛,面若桃花,秀逸絕倫,俊美到了極點。咄咄迫人的氣勢下,有著一股濃厚的雍容華貴氣息。如此氣質(zhì),非常人所能擁有,令赤尊信大覺奇異。
“此女莫非是皇室中人,否則又怎會有這番氣度。”
他心思電閃,口中卻道:“你這女娃,有如此容顏姿態(tài),卻又藏著掖著,著實無趣。”
他馬賊起家,脾性無有約束,兇殘暴烈之名震動整個西皇朝。在西域邊陲之地,更是兇焰滔天,無人可擋。故而心中有話,從無顧慮,一語便點破了白云飛的女兒家身份。
白云飛容顏泛紅,一時間艷若桃李,粉若桃花,絕美姿態(tài)自然顯現(xiàn)。
四人離得雖遠(yuǎn),卻震驚于赤尊信所說,再看白云飛時,果然越看越覺不對,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原來白大哥不是男人,那以后要怎么稱呼?”沐青龍忍不住抓著腦袋,自言自語起來。
雖是自語,聲音卻不小。白云飛何等耳力,也自然聽的清楚。
心中一慌之下,就見她清嘯一聲,身形自巨松之頂奔躍而出,玄玉亦同時展翅電射而出,自下方接住了白云飛凌空虛度的身形,呼吸間就已穿空而去。
“白兄……”此時沐青峰呼叫的聲音方才脫口而出,只是卻已晚了一步。
赤尊信心覺好笑,沒想到白云飛面皮這樣薄,他雖故意點破白云飛女兒之身,卻也不想將白云飛驚跑。
對白云飛來說,如沒有之前沐青峰抱她那一幕,就是被赤尊信叫破了也沒什么,只是這前后不過片刻,她心中正掛著前面之事,此刻心中慌亂之下,失了鎮(zhèn)定,便選擇了離去。
赤尊信何等人物,心中雖詫異,但見下方沐青峰五人不同神情,卻是搖頭失笑。心中也不無感嘆,五人能與白云飛這樣的人物結(jié)交,還真是令人稱奇。
再想到他自己,心中不禁暗嘆。
當(dāng)日他贈與沐青峰五道先天真氣,實是有著不同心思,沐青峰能自牢中逃出,到也令他吃驚不已。
他一路隱秘跟隨,本想在沐青峰不支時給予些幫助,不想竟有人先他出手,助五人解決了問題。這令他感嘆五人的好運,同時亦見到了久傳江湖的‘暴雨梨花針’暗器,更見識了小魚兒那詭秘狠辣的手段和驚人無遺的智計。
江湖之大無奇不有,許多東西只留其名而無緣得見。他雖是魔門一代宗師,魔焰熾盛,少有人可擋,卻依舊無緣得見江湖中許多有名的奇異之物,這暴雨梨花針正是其中之一。
只是自與龐斑決斗后,他心態(tài)大變,否則見此異寶,說不準(zhǔn)便會收為己用。
他尾隨五人入谷,見幾人擇了幽谷,便也在幾里外住了下來,每日療傷之際,也會觀察五人一番,計算自己心中那荒謬想法是否可行。
這段時間他見過兩次玄玉身影,其中一次險被玄玉發(fā)現(xiàn),他心中方才大感驚異,此后便只遠(yuǎn)觀。
今日他遠(yuǎn)遠(yuǎn)見到玄玉離去,片刻未歸,以為不會再來,便想要再觀察五人,不想剛到近處,玄玉竟又再來,他雖藏身,卻依舊被玄玉發(fā)現(xiàn),繼而引起爭斗。他驚訝玄玉之神異,不輸先天高手,令他升起一股匪夷所思的荒唐感覺。
之前人鶴相斗,險到極處。
他本是有數(shù)的絕頂高手,已入先天十幾年,雖無緣道心種魔大法,卻貫通天下武技精華,任何兵器入手,都能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故而三十年來,盡管仇家遍滿天下,卻仍屹立不倒。
在西域,他號令一出,莫有不從者。
不想?yún)s自龐斑處吃盡苦頭,不但心灰意冷,心中埋下陰影,更失了爭雄爭勝之心。此后潛行隱匿至此,以躲避龐斑追殺。
魔門勢力龐大隱秘,錯綜復(fù)雜,不為外人所知。他與龐斑雖同屬魔門,兩派間卻始終爭斗不斷。如今龐斑練成魔門至高無上的魔功‘道心種魔大法’,實是出乎他的預(yù)料。
龐斑雖一直被譽(yù)為魔門古今第一人,但天魔策中‘道心種魔大法’卻從未有人練成過,不想如今一切都被推翻,驚得他失了鎮(zhèn)定和方向。
在與龐斑對決中,他心中起了驚懼,選擇逃遁遠(yuǎn)避。不但將一手打造的尊信門丟棄一旁,更隱匿藏身于大牢之內(nèi),以此來躲避龐斑。
他出生魔門,比任何人都清楚魔門手段,比任何人都明白天魔策中武學(xué)是何等詭秘難測。他這般天縱之才耗費三十年時間亦不能習(xí)得道心種魔大法,足見這魔功是何等危險和艱難。
但如今一切都已改變,龐斑之才就如那靈鶴一般,總讓人升起一股匪夷所思之感。令人感到深深的震撼,震撼之余,他心中亦為自己設(shè)置了一道障礙,在先天武道的道路上,他如無法戰(zhàn)勝龐斑,將永遠(yuǎn)不能再進(jìn)一步。
想要戰(zhàn)勝龐斑,就好比登天一般困難。他自知無法實現(xiàn),便也失去了前進(jìn)的動力。就仿佛過往所堅持的一切都成了畫餅,再無任何意義,也再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
他絕世之才,把握了兵器的極致,貫通了所有兵器,無論刀、槍、劍、戟、斧、長鞭軟索、飛輪旋陀,到了手中,被他運用起來都是純熟自如,亦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無人能出其右。
但此番怒蛟幫之行,在與浪翻云對決間,他才猛然覺悟,以他之才,如從一開始就將心思用于一處,也不至于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浪翻云能以江河湖海為師,依水性創(chuàng)出絕世劍法,他何以不能?
回想與浪翻云的決戰(zhàn),浪翻云劍法已達(dá)劍隨意轉(zhuǎn),意隨心運,心遵神行,技進(jìn)乎道的化境,實乃古往今來劍術(shù)之頂峰。
天地至理,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以人為師,又怎及以天地為師?
他的起點比之浪翻云不知高出多少,與龐斑也絲毫不差,為何卻偏偏落得了今天這地步。
如今他被打入谷底,思及自身年齡,思及那無法超越的高峰,卻是再無任何雄心,亦不愿從頭再來。
然而,在龐斑全力運轉(zhuǎn)魔功時,他能拼力逃出,這就證明龐斑的魔功只是初成,依舊有著漏洞。這讓它大松一口氣同時,繼而想到了一個令他也感到顫栗的方法。
“晚輩沐青峰感謝前輩當(dāng)日對晚輩的……”
話未說完,赤尊信便打斷了沐青峰的話,說道:“這也要你自己有勇氣。”
顯然他并不愿意談這個話題,沐青峰也聰明的沒有再說下去。
高手都有著高手的脾性,沐青峰雖然感激,卻也只能深記心中,以圖后報。
突然,幾人驚呼出聲,見赤尊信一步跨出,竟跨過了巨松蔭冠,帶著一股兇猛卓然的氣息緩穩(wěn)而落。
這一跨,如腳踩風(fēng)輪,腋下挾風(fēng),待落下后,就有一股颶風(fēng)向四面八方卷去,頓時就卷的漫天草屑飛濺四射。這碎草屑猶如一場綠雨,濺的五人滿身滿頭都是。
“好疼……”幾人驚訝呼叫,沒想到這草屑濺在身上就如蚊蟲咬過一樣,讓幾人駭然。
沐青峰心中震撼,他本以為白云飛輕功已經(jīng)足夠厲害,沒想到赤尊信的輕功更是兇猛霸道,雖在變化身法上不如白云飛那樣炫目美妙,但誰又知道赤尊信不是有意如此。
赤尊信出生魔門,所學(xué)又是天魔策上的諸多絕學(xué),絕不可能沒有好的輕功身法。
這一來,似乎便是赤尊信有意要在幾人面前露上一手了,只是沐青峰卻猜不到赤尊信為何如此。
“能與前輩在白云山脈相見,是晚輩之幸……”
話未說完,又給赤尊信堵了回去。
“赤某是跟著你們一同到此的,別繞這些圈子了。”
沐青峰被堵得夠嗆,不想赤尊信竟如此直接。
“他脾性本來如此?還是在與龐斑決斗后,變了性子……”沐青峰心中猜測。
沐青峰還敢說上幾句,四個弟弟面對這絕世兇人,卻是膽戰(zhàn)心驚,小心翼翼的,此刻就連話最多的沐青龍也是閉口不語。
就見赤尊信兩眼神威四射,咄咄迫人,令幾人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