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木收拾起球鞋和球衣,悄悄地溜回了唐人街的“大中華”餐館,打球這種事,偶爾練練可以,但是如果老板知道自己溜出去打了比賽,那日子就不好過了。
和這里暗無天日見不得光的很多人一樣,陳木是個偷渡者,所以他一般情況下不能出去見人,否則被抓住了可就麻煩了,自己家里還等著他寄錢回去,無論如何不能丟了這份工作,在美國,這點工資不算什么,而在中國,他掙的可以算很多了,而他父親的病情,就靠著他這“高工資”呢。
陳木高中畢業就輟學了,并不是家里不支持他繼續上學,雖然他家庭貧困,但是按照現在的政策,他完全可以申請貸款來完成學業,但是他選擇了另一條路,沿海的農村里有很多人都像他一樣,偷渡來到海外,打工掙錢。
父親的病情怎么樣了?而自己的那幫朋友們,是不是還是每天在打球呢?至于教練,知道自己放棄了去省隊試訓的機會,而偷偷跑出來,會不會大發雷霆?
至少完成了答應父親的事,不管怎么樣,完成學業直到高中畢業,即使是打籃球也不行。
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時間,陳木還是忍不住出去打球,來到這里一段時間,他在街球場多少也有點名氣,當然,他的老板——遠房表叔是不知道的。
收拾一會,馬上就是上班時間了。
下午這一段時間是沒什么客人的,雖說是上班時間,但是還是可以偷會懶,其他人都在后臺休息,陳木一個人在前臺招呼客人。
可是今天一個人都沒有,門可羅雀就是用來恰到好處的表達這種狀況。
不一會陳木就打盹了,他實在太困了,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起來。
一個漂亮的轉身過了防守隊員,他高高躍起,準備扣籃了!
后面突然有人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力量很大,他動都動不了!
“醒醒!醒醒!”有人把陳木從夢里拉了回來。
居然說的是中文!陳木嚇了一條,連忙條件反射的跳了起來,順便擦了擦口水,問道:“你好,需要幫忙嗎?”
卻把來人嚇了一條,因為陳木相對于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很高了,這么突然跳出來,實在是很嚇人,甚至有點像猴子。
當然,像猴子這種說法只能藏在來人心里,不會說出來的。
“你好,這邊現在可以吃飯嗎?”客人是個女孩,說了一口正宗的普通話,看來是個中國人。
“當然,您看您需要什么?這是菜譜。”陳木立刻掛上職業性的笑容,招待道,心里不由忐忑不安,如果被老板知道自己上班時間睡覺不知道又得挨到什么樣的教訓了。現在沒什么人他才呆在外面的,如果真的人多的時候,他這樣的沒有簽證的是萬萬不敢出來的。
仔細一看,這女孩五官精巧,笑容可掬,雖然不是很漂亮,卻很可愛,說道:“你這邊有特色的菜給我上兩個,西餐我可真是吃不慣。”
陳木連忙把單子交到后面,自己連忙給客人倒上茶。
女孩饒有興趣的四處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們這邊環境還不錯啊,怎么沒什么人?是不是菜做的不好啊?”
“因為現在不是吃飯時間,所以生意不怎么好而已。”陳木連忙道。
“哦?”那女孩笑道,覺得面前這個高個子男孩很可愛。
陳木見街上人似乎多了起來,連忙跑回到后堂,換了別人來接待。
第三天。
“什么?你要找什么大個子?”餐館老板林龍看著面前帶著墨鏡的黑大個,很奇怪地問道。
“我要找一個大約6尺8寸的大個子中國人,我聽說他住在這里,所以我過來找他。”刺客一邊辛苦地分辨這個亞裔難懂的英文口音,一邊慢慢地說道。
林龍臉色一變,連忙說道:“沒有,我們這里沒這個人,我這邊是吃飯的地方,你要是吃飯就坐下來,沒事還請離開,我這邊很忙。”
說完也不理刺客,徑直轉身走了,一邊口中罵罵咧咧的要教訓陳木一頓,不知道哪里惹來了什么禍事,這個黑大個一臉橫肉,看來不是好惹的主。
刺客碰了個軟釘子,不過他也是從貧民區混過來的,知道這個老板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地方,也沒有進一步多問,他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也不急于一時,趁人多混亂的機會,他溜進了后堂。
剛剛用找不到廁所的借口打發了兩人,刺客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正在擇菜的高大的中國人,沒辦法,陳木的個子實在是太高了。
“我是尼克斯隊的球探伊塞亞,這是我的名片,你籃球打的不錯,你愿意去我那里試訓嗎?”刺客問道。
陳木嚇了一跳,尼克斯隊他倒是知道的,這邊黑大個們最近咬牙切齒的罵的很多的都是這個隊,這個伊塞亞好像叫什么微笑刺客,以前是個挺著名的后衛,現在是個很臭的教練,怎么突然變成球探了?
“哦?”陳木的英文雖然聽沒有問題,但是表達仍然有些困難,支吾了一下。
“下個星期三,給我打電話,拜拜!”刺客不等他回答,便揮了揮手,小心翼翼的離開了廚房。
刺客揮一揮手,展開了一段傳奇。
“沒事做打什么籃球!”林龍惡狠狠地說道,“這個是你打的嗎?你就是個子高了點,其他還有什么?你看看那幫黑大個,能跑能跳,你打的過他們?你最多在自己家里練練罷了,真是癡人說夢,那個人恐怕是個騙子,現在有好多騙子!”
陳木低著頭,腳不停地蹭著地面,也不多說。
打籃球從來都是他的夢想,從小他就表現了極高的天賦,不過是因為在鄉下,而且還要上學,所以從來沒有表現過而已,本來教練聯系好了高中畢業去省隊看看的,可惜這次出來,又耽誤了。
他真的行嗎?尤其在美國這種地方,籃球打的好的大個子一抓一大把,這里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籃球的國度。
離下周三還有五天。
又是一個半天的休息時間,陳木照例來到了鄰近的街頭籃球場,這里有很多能跑能跳,身體強壯的黑人,打起籃球來混不要命。
這邊人大多數都能完成扣籃,并且很多都是難度非常高的花式扣籃。
可惜大部分人的投籃很差,在高強度對抗之下的投籃更差,當然,陳木也不怎么樣,沒有經過長時間專業訓練的業余球手,一般都不怎么樣,當然,街球的防守強度并不高,所以也表現不出來。
“什么?伊塞亞那混球要你去試訓?”一個叫jeck的小黑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問道。
“是啊,下周三,我正在想該不該去。”陳木仔細地挑選這他詞匯庫里還不豐富的單詞來進行對話。
“還要想?你不是瘋了吧?”jeck問道,“你知道去那里試訓代表著什么嗎?你知道這個街區多少人每天做夢都想著這件事嗎?你知道多少NCAA的頂級球員想入其門而不得嗎?”一邊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個蠢貨,一邊心里想著是不是中國人都像面前這個小伙子一樣從來搞不清楚狀況。
“聽我說,伊塞亞當經理、當教練是個混球,但是他看人從來沒走眼過,他如果說你可以,那你就肯定有與別人不同的地方,雖然在我看來,你一無是處,但是伊塞亞這個混球可是行家,你怎么不去試試?”旁邊一個黑大個說道。
陳木有些動心了,他也打聽到了微笑刺客的一些故事,被他看中的人,無論是多少位選中,就已經是成功的代名詞了,雖然微笑刺客現在只給了他一次試訓的機會,但是美國打籃球的人多如牛毛,好多人都在期盼哪怕是一次試訓的機會而不得。
也許這就是陳木人生的一次轉折吧,成功和失敗的區別,就是機會來臨時,有些人抓住了機會不放,并且不斷地求索,直到成功,而有些人則親眼看機會慢慢地流逝。
命運之河打了個漩渦,往下游的速度更快了。
不過陳木卻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首先他的基本功很差,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他,連帶球也會經常失誤,雖然有一定的爆發力,但是即使和這幫黑大個比,也只是一般般,反應速度比較快,最差的一環也是最重要的一環——投籃,說到底籃球是一項投籃的運動,尤其是小個子外線球員,如果沒有了投籃能力,那幾乎就是廢人一個。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陳木,無論是手形還是投籃姿勢,都不標準,投籃就是這樣,出手決定命中率,也有很多投手使用非正規投籃姿勢的例子,但是如果想要成為一個頂級的投手,一定要有最扎實的基本功和最標準的投籃姿勢。
話說回來,伊塞亞到底是看中了他哪一點呢?
籃球運動發展到今天,已經不只是埋頭苦練所能概括的了,很多時候,頂尖選手之間的差距,往往就是先天的爆發力、神經反應速度、甚至是身體的高度決定的。
很多著名的選手,剛入行時是以猛沖猛打的暴力型打法為主,慢慢地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開發出了其他的技能,這也是實際需要。
后天的努力是成功的基礎,為的是能把先天的優勢發揮到最大的程度,前提是你必須具備這種能力。
就運動能力而言,陳木在他那些同場競技的那些街球選手中最多只能算中游水平,否則他也不會默默無聞到今天,畢竟籃球運動中,很多人首先關注的都是運動能力。
當然,如果是一般人都能看出來的東西,那也沒什么神奇的了,而選秀這種東西,從來就是冒著很大風險的事,籃球之神喬丹都有挑選了廢物狀元夸梅布朗的先例。當然,喬丹挑選球員的水平和他打球的水平不可同日而語,就像微笑刺客當教練的水平和他選秀的眼光不可同日而語一樣。
“咦,你不是中餐館那個傻大個么?”
突然一聲把陳木從沉思中驚醒,他在路上居然遇到了前幾天到餐廳吃飯的中國女孩。
“呃,你也住這個街區?”陳木問道。
“是啊,我剛到這邊,還不是很適應,先在這邊呆一段時間,對了,我叫秦萱,現在在紐約大學讀經濟學碩士,你呢?”秦萱笑道。
“我叫陳木,在那家中餐館干活。”
“陳木?這名字好怪,不過挺適合你的,果然跟木頭一樣!”秦萱爽朗的大笑,她長的并不漂亮,不過總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看到她,陳木莫名感覺溫暖了許多,也許是在國外很孤獨的緣故吧,心情也忽然開朗起來。
“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秦萱顯然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問陳木道,“當然,不方便就別說了。”
當陳木說到微笑刺客的時候,秦萱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惹的陳木停了一下。
“你瘋了么,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秦萱的語調都已經變了。
“什么意思?”陳木慢吞吞地說。
“什么意思?你知道微笑刺客這個名字代表什么嗎?他是NBA50大巨星之一,在八十年代,他和魔術師約翰遜是最好的兩個小個子,嗯,現在誰都知道他是個混球教練,但是他是現在NBA眼光最毒的球探之一,你這種大木頭還在猶豫不決,真是笨蛋!”秦萱激動地說道。
這大大超過了陳木的意料之外,以往他接觸的女孩子估計除了知道籃球是個球和姚明之外,其他的幾乎一無所知,想不到這個秦萱看來了解的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