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屋子,只覺得滿室金光燦燦,入眼皆是極致的物品,一個滿頭珠翠的美婦坐在椅子上,雙手搭于膝,此時滿面含春,笑不露齒,只拿眼睛細細看著裴雁。裴雁心想,這位應當就是王妃了?
頓時屈膝行禮,“見過王妃。”
明珠有點兒訝異。旦凡平民行禮,一般是行跪禮的,這個女子是不懂規矩呢,還是架勢太大?“免禮。”她笑盈盈地過來扶起裴雁的手,細細地看。
裴雁的手并不嬌嫩,常年做活兒甚至使她的手顯得有些粗糙,但是手型好看,手指修長飽滿,指甲也瑩潤粉澤。明珠撫著她的手道:“可憐這樣一雙手,竟做得如此粗活。”
裴雁不自在地抽回手來,尋思這話里是什么意思。她認真道:“民女斗膽,不知王妃喚民女來有什么事吩咐?”
明珠笑道:“有什么事呢,不過咱們姐妹倆聊聊天。”
裴雁從她的話里聽出不尋常,頓時跪下道:“民女不敢。王妃何等尊貴身份,民女豈敢高攀。”
“我們王爺喜歡你,你若嫁了來,咱倆豈不就是姐妹,還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妹妹客氣了。”
裴雁頓時如遭雷擊!我們王爺喜歡你……趙凜喜歡她?!怎么可能?她的臉頓時涌上一股血氣,火辣辣地作燒。她伏身道:“王爺……我只見過王爺幾次面,他怎么會……怎么可能會看上民女。”
明珠自顧自地把玩一個荷包穗子,“你且起來說話。一見鐘情的都有呢,何況見了幾次面。依我看,你們不必在外頭偷偷摸摸,正式下聘將你娶了來,做咱們王府的側妃,你看如何?”
裴雁渾身一顫。明珠這話雖然說得輕巧,她又面上帶著笑,裴雁卻只覺得一把尖刀就擺在面前。她正色道:“民女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民女已經有意中人的。”
“哦?”明珠眼里有訝異一閃而過,“如此說來,竟是我們王爺自作多情?”
裴雁搖頭道:“王爺想必對民女也沒有那番心思。是王妃誤會了。”
“這樣么。”王妃笑嘻嘻地,“妹妹起來說話,跪著像什么樣子?”
裴雁低頭道:“民女不敢。”
明珠親自將她扶起,這時外面有一人驚聲道:“王爺……”
明珠臉色一變,裴雁心里也是咯噔一聲響。莫非是趙凜來了么?如果此時趙凜出現,會讓剛剛良好的局面陷入僵局的!明珠會更加以為趙凜對她有什么特別的情愫。
屋子里兩個女子都是胡思亂想,但是思緒哪里趕得上趙凜的腳步,他已經打了簾子進來,臉色鐵青。見裴雁跪在地上,頓時過來將她扶起,回頭瞪明珠道:“你這是做什么?”
裴雁慌忙與他拉開距離,心想,這下慘了!他為何一副這么緊張自己的樣子,王妃看了還不更加火冒三丈。偷看王妃一眼,果然眼里有火苗怒竄。她的聲音卻是無比嬌柔:“王爺這么著急做什么?我只是叫妹妹來聊聊天而已。王爺既對她如此愛護,為何不娶進府來?”
“胡鬧!”趙凜喝一聲,拉著裴雁便往外走。
裴雁甩手道,“王爺,我們之間未有什么已叫人誤會,若還如此拉拉扯扯人,豈不叫人誤會得更深。”她挺胸道,“我們平民百姓,實在經不得如此折煞,恕民女無禮,民女先行告退了。”
說罷要走。
“慢著!”明珠此時一腔怒火正無處泄,見她對趙凜不恭,趙凜反一點氣勢沒有,便把氣都甩到她身上去了,“你怎可如此頂撞王爺?”
裴雁不知這怎么是頂撞,趙凜卻道:“明珠,夠了。”他看裴雁道,“你去吧。”
裴雁朝他們倆都行了禮方才出去,那男子仍要抬轎子送她,她只說“不必”,急匆匆就往外面趕,心里忍不住冒火。這唱的是哪一出?她與趙凜并無什么,為何王妃會誤會?
又或者,自己覺得與趙凜沒有什么,其實仍舊逾越了。以后一定要謹記才好。她一路小跑著回家,關氏正站在門口盼望,見她回來一顆心方落下,“你這丫頭,把娘嚇死了。剛有人說你被接‘進王府,要遲點回來’,我心都嚇涼了——還以為你得罪了權貴。”
裴雁按胸口道:“我也是嚇得不行,所幸沒事。”于是將去王府的事與關氏一一說道。關氏方才想起趙凜她也是見過的,點頭道:“原來是王爺。以后切莫再與他見面,這樣的人家,咱們得罪不得。就算他當真喜歡你想納你為妃,娘必也不肯。”
裴雁奇道:“咦,你不是急著要把我嫁了,怎么這回竟然不肯?”
關氏冷笑一聲:“讓你嫁哪兒也不嫁皇宮,王府。嫁進去無疑是遭罪。外在看著尊貴,內里污穢得很,而且也委屈。”
裴雁聽她這么說,心里暖融融的,拽緊了關氏的手:“娘。”
關氏拍拍她的頭,點頭道:“以后這些人,咱們遠著點兒。你看你和他都沒什么,都能招來王妃嫉妒,如若王爺當真對你青眼有加,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所以有多遠,還是走多遠罷。”
裴雁點頭,“我明白。”
回到屋子里,蘭蘭聽說她的遭遇,笑道:“你今年走桃花兒運呢。趕緊的挑一個嫁了,再過一年,可就十九,越發大了。”
“沒合適的人不嫁。”裴雁拈針線,“你覺得在流彩坊里學得可如何?”
“從前不知原來染布織布也有這許多技巧。”蘭蘭道,“真真長見識了。這活兒也不辛苦,還能賺這么多錢,心里樂意得很呢。也許真該像你學得霍達一些,男人有什么打緊,說來說去,人活著為自己才是關鍵。”
“這就是了,再不能為別人活著。”
“你如是說,可是你何嘗不是為了你爹和娘而活?”
裴雁搖頭道:“并非如此。爹與娘我是要孝敬的,他們除了我可沒別的了。我努力不單為他們,也為自己。別的都是浮云,唯有把錢撰緊了才是關鍵。”
“你呀,真真是個財迷。”蘭蘭笑著在裴雁臉上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