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發(fā)呆時,荀清回來了,不由分說拿一樣?xùn)|西就插到她頭發(fā)里,她嚇一跳,隨手摘下來,卻是一個銀質(zhì)的發(fā)簪。簪子雅致,簪頭是一簇梅花形狀,有一條流蘇,端的漂亮。裴雁從來沒戴過這樣好看的發(fā)簪,她的簪都是從攤子上買來的假貨,式樣也不怎么好看。她遞回荀清,“你送我這個做什么。”
“我前次來綰簪鋪就已經(jīng)定了這套銀了的。”荀清手上一個紅色錦盒,“特意定給你,當(dāng)作今年年底的分紅吧。”
裴雁知道他別有用心,只將簪子放入錦盒中,遞還與他,“無功不受碌,這些銀子加起來得有半斤重,我怎么能收。”
“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就不能收了?”荀清道,“就是半斤,也才八兩。你就收下罷。不然我要事后以哪里去呢?”
“回家給雅薇帶。”
“她首飾多得很,又愛花紅柳綠的,這么素白的東西她不愛。”
裴雁見這簪子漂亮,也十分喜歡,便道:“那這樣,你轉(zhuǎn)與我吧。”
荀清板了臉,“什么轉(zhuǎn)不轉(zhuǎn)。你若不收,我就惱了。”
裴雁笑道:“你惱什么。哪有這樣的理。我為何要收你東西呢。”
“你存心不讓我安生。”荀清瞪了她半晌,咬牙說道。
裴雁見他有點生氣的意思,便只好收下來。“如此就謝過荀公子了。”
荀清這才露出笑容。
次日下午裴雁準備了些吃補的東西,與荀清一起到王府去。她今兒特意穿了身新衣裳,雖說布料不好,倒也光鮮,頭上插著兩個昨日荀清送與的簪子,與荀清站在一起,也不顯得十分寒酸。
進了王府,低頭跟在荀清身后,好容易到了一處,有人稟報之后他們才進屋里。只見趙凜躺床上,面上毫無血色,見到荀清來,正欲說話,看到他身后的裴雁,便不言語,只看著她微微一笑。
裴雁見他要起來,忙過去扶他躺下,“快躺著吧。”見趙凜躺好了,柔聲問道,“怎么樣了,傷口還疼么?”
“好多了,多謝念想。”
“雁兒帶來些吃的東西給你。你可有口福了,都是山珍,助傷口愈合的呢。”
趙凜看裴雁道:“破費了。”
裴雁搖搖頭,看他這個樣子,心里竟異樣的有些疼惜。這個念頭讓她嚇一跳,莫非她還對他有什么想頭么。分明已經(jīng)掐斷了的。
也不好意思留太久擾了他休息,所以不過略坐坐便離開了。出來的時候荀清道,“你這樣服侍他,我看著都眼紅。”
“呸呸,”裴雁嚴肅道,“胡說什么呢,難道你還指望合他一樣受傷?”
見她這樣緊張自己,荀清不禁樂了。他望著裴雁,眉眼含笑。裴雁故意忽略,“回流彩坊罷,這幾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回去路上,裴雁問道:“不知我堂兄在那藥鋪子做得如何?”
“還好。”
“大伯母也沒有再纏過你罷?”
“沒有。”
“這就好了。”裴雁道,“我甚怕她對你糾纏不清。”
荀清微笑:“你多慮了。”
幾天之后荀清才發(fā)現(xiàn)裴雁不是多慮。因這日有事,待得大家都走了,他才離開,到門口便看到裴雁的大伯母,看見他便笑吟吟地過來,“荀公子好。”
荀清忙問好,心里卻有些納悶,是否裴雁把她大伯母看得太清了,想必?zé)o事不登三寶殿,又有事求他來了。寒暄了幾句氣候等話,荀清便說:“天色漸晚了,我要回去了。大伯母可需我送你一程。”
他隨口問問,不想大伯母竟真的答應(yīng)下來了。荀清倒也覺得沒什么,上了馬車,大伯母開始絮絮叨叨裴雁的好處。荀清只是微笑,心想她倒是拐彎抹腳地太厲害了,想說什么直接就說,浪費這么多口舌,他聽著也極累。但她不切正題,他也不愿意自找麻煩。
果然繞了許多彎之后,大伯母道:“我們阿鵬多虧了你才有這份工,論理我也不該再來打擾你。只是這活兒辛苦,半夜才回家,經(jīng)常餓得肚子疼……”
荀清在暗處偷偷皺了皺眉,心下有些明白裴雁為何不喜歡她了。他微笑道,“貴公子的工種算是輕松了,不說別的,就拿我來講,也是辛苦到半夜才回去。這天下原也沒有清閑的事可做——只是為了生活,少不得忍耐些。”
大伯母陪笑道:“你說的是。只是我看管帳的活兒好,又只坐著不消站著那么吃力,又只打打算盤就完了。不知可不可以將他調(diào)做管帳?”
荀清笑道:“那寶濟堂雖是我家產(chǎn)業(yè),實是聘了外人打理。一應(yīng)事情都由他掌控,推薦令公子進去已是費了半天口舌,你知道做生意的,都愛使自己人,省心省事。”
大伯母厚著老臉笑道,“咱們不也是自家人。等你娶了雁兒,還不得叫他一聲哥哥?可都是自家人呀!”
荀清尷尬地咳了咳。好在地方到了,他趕著下車,大伯母追問道:“荀公子,你說怎么樣呢?”
“我且考慮考慮。”他敷衍道。
送她到家門口,恰裴雁出來,見大伯母和荀清在一起,大賅。大伯母好似到了自己家,力邀荀清吃飯,荀清拒絕道:“家里還有事,就不留了。下次再來拜訪。”
裴雁送荀清出來,“你們怎么撞上了?”
荀清只笑不語。裴雁卻已經(jīng)猜到,低聲道:“又為的什么事找你?”
荀清只好實話說了。裴雁生氣道:“不許理她。都合你說過,幫了她一次,以后有無數(shù)次要幫忙。”
荀清笑笑:“以后都聽你的。”
裴雁看他,說道:“這么遲了怎么才回去。肚子餓了何不進屋吃吃飯。”
“不了,下次再來。”
裴雁知道他是因為大伯母的關(guān)系,點點頭道,“那去吧。”突的他伸手,將她的頭發(fā)往耳后塞了塞,裴雁抬眼看他,觸到他黑漆漆的眼,心驀然一跳。
荀清摸了摸她的頭,“小丫頭,回屋去吧。我走了。”
裴雁從來強勢,哪里有誰叫過她小丫頭,聽在耳朵里,覺得又肉麻,又有絲兒甜蜜。紅著臉回屋子,臉便沉了下來。這大伯母,也真是太不明事理了。活了一把年紀,怎么就不能體諒人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