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臉上不變,“這怎么賣?”
“一斤一兩銀?!?/p>
裴雁伸手將那干花撈起來往鼻間聞了聞,一股微香。卻是奇異的香味,聞著叫人不痛快。裴雁偷一根藏在指縫里,說:“我逛逛再來?!?/p>
等到離開時,將那根小小的紅花放到齒間咬一口,又嚼了嚼。蘭蘭搶過來道:“你瘋魔了,藥可是亂吃的?”
“是紅花沒錯?!迸嵫憬乐f。
“那小販都說了是紅花。這紅花好像我嫂子也吃過,貴得離譜,兩三根就一錢銀子。怎么這兒一斤竟才一兩。想是假藥。”
“這香味氣色,卻不像假的。假藥能真成這樣,可就是出神入化了。”裴雁笑道,“恰前陣子我娘身子不舒服,去看大夫也開了一些這藥回來的。我還幫忙熬了藥的,所以認(rèn)得?!?/p>
“你想做什么?買了來帶回去?”
裴雁點點頭。
“也罷了,反正一斤才一兩銀?!碧m蘭笑道。
“既買了,就買多一些。要知道藥材的利潤可是極大的。”裴雁說著拉蘭蘭轉(zhuǎn)身回到那小販處。路上已經(jīng)尋思過了,她和蘭蘭現(xiàn)下銀子加起來一共有五百多兩。棉花約莫要使掉一半的銀子,還可以帶些這里的物產(chǎn)回去賣,必能賣好價錢。
當(dāng)下問那小販:“你這里多少斤金紅花?”
“姑娘全要?”那小販眼睛精亮起來。
“你且說這里有多少斤?!?/p>
“二十五斤只怕還有?!毙∝湡狎v起來,“姑娘要的話,我就把袋口縫起來與你帶走?!?/p>
“你急什么,”裴雁微笑道,“要我是要的,只是我要仔細(xì)看看?!?/p>
小販笑道:“姑娘隨便看。咱們這藥是真正的紅花,真的可假不了?!?/p>
“假是不假,可以攙雜攙次唄?!迸嵫爿p描淡寫地在麻袋里撈。插進(jìn)藥材手掌深,貓膩便出來了。下面混了的同樣是金色的干花,卻與紅花大有不同?!斑@是什么?”她指著問道。
小販尷尬笑笑:“也是紅花,只是是前幾年的?!?/p>
裴雁拍拍沾滿藥屑的手,拉蘭蘭道:“咱們走吧。”
小販追上前兩步:“姑娘不買了?”
“你做生意不老實,誰要合你買?!?/p>
那小販苦笑兩聲,“這……姑娘別惱,我可是有苦衷的。你若要,我把里面的金蓮花除去便是了?!?/p>
“那你快分吧。”裴雁道,“這是藥材,怎么敢做假?這可是實實在在不厚道?!?/p>
小販為難道:“不瞞你說,我這是精窮了才這么著。不然一兩銀子哪能買到一斤啊?就是往年最不好賣,一斤也至少二三兩?!?/p>
“再窮再苦也不能拿藥開玩笑?!迸嵫阋槐菊?jīng)地說。心里想著,原來藥材利潤竟這樣大?這里這么便宜,到了徽州城或別的地方,怎么能賣那樣貴?想必是這藥材的等級不夠了。不過只要是紅花,藥效總有的,次等也能賣出不錯的價格。那小販在旁邊說著推脫之辭,言語甚是無奈。裴雁不理他,只叫他把真藥挑出來,最后稱了五斤走。小販又說:“我家里還有一些上好的,若姑娘要,明日再來?!?/p>
裴雁與蘭蘭結(jié)伴走了。蘭蘭道:“這藥若帶回去,不知道往哪里賣好?”
“反正我們一路回去,可賣的地方多著呢。若是瞧好了,一路走一路賣,必能大發(fā)一筆?!?/p>
“如此就好了?!?/p>
二人笑嘻嘻地坐馬車回村子里。且說這幾日他們在這兒瞎晃蕩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旁敲側(cè)推,往年棉花一擔(dān)的大概的價格已經(jīng)摸索到了。不單他們,也有許多人是從各地趕了來收棉花的。今年棉花收成好,價格應(yīng)當(dāng)貴不過一擔(dān)九兩銀子。裴雁滿心雀躍,只相著趕緊收成,好運(yùn)送棉花回去。
她實在是想父母了——從未離開父母,如此離開將近兩月,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忽然又想起了荀清,不覺憂傷。要知道她在哪兒其實不難,他卻不來。想是對她也死了心了。她心里只覺得矛盾地很,既希望他忘了自己,真正他不來時,又無比失落,患得患失。她自嘲地想,人大約都是這樣貪心不足的。
這日家里有人敲門,裴雁去開時,是壁佟。就是那次來還她羊角水囊的男子。她有些訝異,“你可有事?”
“我姆母叫我來找你?!?/p>
姆母卻是這個村子里稱呼母親的叫法。裴雁道,“她老人家又找我什么事?”
他看著裴雁,眼神有一些害羞與尷尬,“我娘說你們二位可能要收棉花,讓我來問問?!?/p>
裴雁這才大開了門道:“那請進(jìn)來說吧。”
壁佟道:“你們既是來收棉花,那次我問你們,何以不說?”
“我們初來乍到,怕被宰。”裴雁笑笑,如實說道。
壁佟淡然地道,“我們可沒有你們那兒的人心眼多?!?/p>
裴雁不和他理論,“你來找我們可有事?”
“就是問問你們是不是真的要買棉花,若是要,我就給你你留著,省得你上了油菜華的當(dāng)?!?/p>
裴雁有些意外,怎么她最近在探聽油菜華家棉花的事情他竟知道?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壁佟說道:“我見你去他地里好幾次了。他做人不老實,經(jīng)常在新棉花里慘舊棉?!?/p>
“哦?!迸嵫泓c頭道,“多謝你提醒。我們還想到時收成看看情況再說。到時也好決定買多少,以什么價格買進(jìn)?!?/p>
壁佟點頭去了。過一會兒又有人捶門,裴雁問道:“誰呀?”
“我。嘿嘿嘿……”那聲音大著舌頭,像是酒喝高了。
裴雁把眉一皺,“找錯門了?!辈还苣侨嗽僭趺创烽T,裴雁總是不開。蘭蘭道,“倒一桶子洗腳水出去把他趕走。”
裴雁攔道:“別,咱們在這地方還得一陣時間,不能把人得罪了,我們又只有兩個姑娘家,到時候討不了好處?!?/p>
蘭蘭覺得她說得有理,便隨著那人去了。那人捶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門方才死心地離去。誰料第二早裴雁蘭蘭一出門,便看到一個長相猥瑣的中年男子涎著笑上前來,“裴雁姑娘……”
這個陣勢著實把兩個姑娘家嚇了一跳。裴雁冷著臉并不理會,抬腳便走。那男子追上來,“裴雁姑娘,你別走嘛!你們兩個姑娘家獨住多不方便!不如到我家去,我好好好照顧你們倆!”
蘭蘭怒得眉毛都豎起來,裴雁只冷著臉看他:“你誰呀,離我遠(yuǎn)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哎喲,兩個小姑娘長得清清秀秀,脾氣倒不小。哥哥我好心好意地,你怎么不領(lǐng)情呢?”
“你這是什么情?請兩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去你府上住,你當(dāng)我們什么,粉頭?!”裴雁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把那男子喝得節(jié)節(jié)后退,裴雁冷冷一笑,“趁早給我滾,否則我合你不客氣了!”
雖裴雁想忍耐,然這樣的無賴你忍耐,他只當(dāng)你懦弱,無奈只好發(fā)作了。那無賴也不是個省事的,頓時怒目相向,“你們成天往地里和男子勾勾搭搭,難道還是清白姑娘?別人和你都能調(diào)情得,我怎么使不得?!?/p>
蘭蘭和裴雁兩個氣得渾身打戰(zhàn),裴雁隨手操起門邊的掃把便往那邊腳下掃,“快滾快滾,省得你這種人臟了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