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小跑著才能跟上荀清的腳步。有什么話在這里說不行么?
不行。荀清看她一眼,收攏了手指,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中。
裴雁不知道他想說什么,有些納悶,手被緊握著,他手掌的溫暖傳到她手中,灼熱地讓她臉頰發燙。
荀清拉她上馬車,飛快往一處奔。直到停下來才發現那是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
裴雁不知他拖自己來這兒做什么?她看著他,你想說什么?
荀清漲紅了臉,想問她的話就要脫口而出,看她干凈而清澈的眼睛,頓時就沒有了問的勇氣。裴雁被他看得疑惑,“怎么?有話就說啊。”
荀清望著她的眼睛,半晌才道:“你為何去西域,我已經知道了。”
裴雁仍然不解。他知道了,知道什么?心念一轉,突然就想到了那件事情上,頓時變了臉色,心好似掉下了萬丈懸崖,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失落與難過。她的心咚咚直跳,荀清拉住她的手,“你別擔心,我不是那種人。我喜歡的是你。”
裴雁的鼻間剎時涌上了酸楚,眼里也有些水氣。她不看他,“你都知道?”
“知道。”
“如何知道的。”裴雁的心跳得有些快,渾身燥熱不已,她最害怕和不敢面對的事情,如今荀清竟然知道了?他看起來似乎真的不介意,可是心里呢?
“我猜的。”
裴雁啞然失笑,“你十有八九是猜錯的,何苦來。”
“蘭蘭只說了一些,我自己便猜到了。”荀清看著她,輕聲說,“我知道你為這事離開徽州遠赴西域,一定經歷了許多心酸苦痛。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害得我們倆白白分開了數月之久。”
直到這一刻,荀清才真正覺得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在跟前便是好的。
裴雁低垂著頭,咬著嘴唇不語。他真的不介意么?還是只是嘴上說說……她抬眼看他,他目光真誠地望著她,“雁兒,你還是答應我吧,我們成親。好不好。”
裴雁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哪怕我……并非完壁,你也不介意?”
荀清摸了下她的臉:“只要你不要再一聲不吭跑到什么西域啊遼東啊去就可以了。”
裴雁的頭垂得更低了,只覺得他這樣對自己好,自己卻太委屈他了。以為離開幾個月他就會把自己忘記,卻原來是自己太傻了。她離去幾個月,不是也未曾將他忘了么?兩人既都有情,他又說不介意這件事,她再不同意,豈不是再叫彼此傷心。
雖然心里仍然不自在,有些放不開,此時卻不敢再輕易拒絕了。少不得以后對他好一點好好彌補他。
他拉著她的手,:“我們成親好不好?”
裴雁紅著臉,點了點頭,荀清大喜過望,跳起來哇得叫了一聲。裴雁看他孩子氣的樣子有些兒好笑,又有些憂傷。他真的不介意,想是極喜歡自己了。如果當時就肯合他說,兩人也不必誤了這些個月。接著又想,這樣的事情,尚不能和母親說,怎么可能與他講呢。荀清拉著她的手,樂不可支:“我現下便回去和娘說,明日就下聘,免得節外生枝。”
裴雁道:“急什么,我這次不跑了。”
“聽到你這話,我就安心了。”荀清拉著她的手,笑瞇瞇的,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快活的。
裴雁看了不禁好笑,“你要合我說這些,帶著我來這里做什么。”
“我可是在這里第一次看見你的。”荀清看著當日他們避雨的地方,“誰能想到后來我們能再在一起呢。”
裴雁伸手戳了下他的額頭,“誰叫你那時貧嘴,要取笑我。”
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兩個人都笑了。荀清握住她的手,喜上眉梢。“我現下要回去了,要成親得有一大堆事情要準備。”
“即刻就要成親么?”裴雁道,“我還想著能做一番事業呢。”
“嫁了我,你就是流彩坊主人,不一樣能做事業?”荀清笑道,“你來流彩坊還更省事。”
“不要,”裴雁道,“我難得去一趟外頭,好容易運了這些東西回來想大掌拳腳的。”
“野心。”荀清伸手彈了下她的頭,裴雁揉著頭抱怨地叫,“還沒過門就欺負人了,還是不嫁了。”
荀清笑著道:“別,別,我這不是逗你玩兒嘛。你想要自己做其實也使得,只是必須先成親。”
裴雁道:“你家人沒有意見么……”
“我娶娘子,合他們什么相干。”荀清道,“只要我肯成親,他們都樂呆了,哪里還有什么意見。你只乖乖地等著做新嫁娘好了。”
“哪兒啊,這陣子我可有的忙,”裴雁掰著指頭道,“又要紡棉布,又要染布,又要做棉衣,如今還得準備成親的物事……”
“我派幾個人手來幫你忙好不好?”
“不要,我需得靠自己努力出一番事業來,這才能陪得起你這樣顯貴的家世。”
荀清皺了皺眉:“你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貧寒配不起我?”
裴雁低了頭不語,除了家世之外,如今她覺得自己不潔,也配不起他的。現在既然已經答應成親,自然要加倍努力和待他好。荀清道:“傻丫頭,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苦累。你這樣辛苦,實是也賺不了多少錢的。你可別到時候還要說,等你名滿徽州才肯嫁,那我豈不是郁悶至死。”
“我不會的,”裴雁微笑,“既然已經決定,就不會再反悔。”
荀清拉住她的手,此時方覺得真實。她的手柔軟卻帶有一些薄繭,叫他心疼。“現下你可以合和我說說你的鴻圖大計?”
“什么鴻圖大計,不過小打小鬧。”裴雁道,“我就是想做一些普通姑娘能買得起的漂亮布匹,不貴質量又好些的。再者也可以和絲綢混織,價格雖高些,但總比純絲的要便宜地多。”
“織出來之后往哪里賣,你想過了?”
裴雁道:“就在坊里唄。我能做出來,就不怕賣不出去。”
荀清笑道:“你對自己倒是信心十足。”
“那自然,”裴雁昂首道,“怎么說我也是走遍了半個國土的人。”
“是是是,出去走一趟腰桿直了,可了不起了。”荀清笑道,“咱們回去吧。”
二人趕著車子回去,到得一條路,忽然車子停了下來,裴雁看荀清,荀清笑道:“遇上熟人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