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一路說著就到了村子口劉家門外。

院子里的土狗瘋狂吠叫，驚動了里面的人，開門查看的正是劉二柱。

“這不是韓家正發媳婦嘛？”

劉氏趕忙客氣的上前了兩步：“大兄弟，是我，我來找劉嬸子，我們家大郎媳婦要生了，我婆婆想請她上門去看看?！?/p>

劉二柱點頭，打開門就請母女倆進門來了。

這劉家的房子也是青磚瓦房的，看起來比老韓家還要強上一些。

也難怪了，這劉家在后面開了個雜貨鋪，有營生進項，還有土地收入，加上二柱娘劉婆子平時給人收生也能得點喜錢，他家的日子在整個大柳村來說都是上等條件的。

劉家眾人也都還沒安歇，一家人正圍坐在院子里嘮嗑，二柱娘是個矮胖矮胖的老婆子，為人挺和善的，她聽了劉氏來意，也沒敢耽擱。

因為這女人生孩子，可就是要再過一次鬼門關的，半點馬虎不得。

二柱娘就利落的進了屋子收拾了幾樣稱手的東西就用包裹包了急沖沖的跟著劉氏母女出門了。

回到了家里，孟氏已經被人抬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二柱娘和吳氏見了禮，去里面看了孟氏的情況，就問道：“有沒有準備熱水呢？”

喬氏連忙回答：“燒了。燒了，大娘，您看怎么樣？這胎位正不正？”

二柱娘上手上下檢查了下疼的只顧著呻吟的孟氏，臉色就有些不大好：“有點纏人。”（本地方言纏人為棘手的意思。）

吳氏張氏聽到了都唬的打了個哆嗦，古代醫學條件落后，根本沒有剖腹產一說，女人生孩子要是遇到難產什么的，就只能等死了。

就是在異世里，小渠都經常聽到那些老年人說，女人生產的時候都是兒奔生來，娘奔死去的。

而孟氏的情況卻并不是生產那么簡單，她突然發動是因為被張氏撞了，要是孟氏有個好歹，不說韓家爺們回來會如何，就是孟氏的娘家人都不能夠饒了她們。

所以吳氏和張氏才格外害怕。

二柱娘見韓家所有女人都杵在這里，就有些不滿的催促道：“該燒水的燒水，該抱草的抱草，小孩子都出去。”

吳氏這才反應過來，回頭來開始指派任務：“老三媳婦，老四媳婦你們快去雞窩里把那些麥秸抱來?！?/p>

古代的紙張特別貴，更沒有衛生紙一說，所以女人生產身下一般墊的的都是稻草麥秸稈之類的枯草，用來接臟污之物的。

吩咐完了媳婦們，轉頭吳氏就看到了小渠，她不耐煩的驅趕道：“你個丫頭片子，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回去睡覺！”

小渠無語，她也不是很想湊熱鬧好吧？誰稀罕似的，轉身她就從孟氏房里出來了。

韓杏兒和韓玲兒正在灶下燒熱水，小渠走了一圈，見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就自己回了東廂房。

劉氏今天晚上是別想回來安歇了，反正孟氏不安全的生下孩子，劉氏是不能夠回來睡覺的。

她獨自躺在床上，聽著院子里時不時傳來的說話聲，和上房屋子里偶爾傳來的孟氏的痛苦呼喊聲，她望著破舊的床帳，想著，這穿越而來的兩天，也真是都夠兵荒馬亂的。

她的身體畢竟還是個小孩子，這一天發生了不少事，信息量也大，她覺得疲倦無比，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

等再醒來的時候，發現天都快大亮了，而外面似乎也傳來了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她骨碌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趿拉著小鞋子跑到了門口。

這時，孟氏的房門開了，二柱娘就走了出來，她雙眼熬的通紅，神情倦怠，顯然累的不輕。

這韓家孫媳婦昨日摔跤，撞到了肚子，加上胎位不怎么正，就有些難產，是折騰了大半宿，幸好母女平安，不然還真是有夠鬧心的。

二柱娘為著給孟氏順利接了生覺得松氣高興，而吳氏那邊可就是天差地別了。

吳氏一張老臉在聽到二柱娘說“母女平安”以后就沉了下去，黑的像個鍋底一樣。

守在一旁的張氏也傻了眼，她失望的咋呼了一聲：“啥玩意兒？是個丫頭片子？我說劉嬸子，你沒看錯吧？咋能是個丫頭呢，多少人看過俺兒媳婦的肚子啊，大家都說準生男娃的。”

二柱娘本來累了一夜，心情就不大好，這會兒聽到張氏如此混不吝的話就有些生氣，說話就有些不客氣：“咋滴？正興媳婦，老婆子我難道還有那本事，能給你家的孫子換成孫女?。磕悴恍牛约喝タ?！”

張氏猶不相信，真的推開門進去了。

倒把二柱娘給氣的不輕，她深知老韓家吳氏和張氏重男輕女的尿性，拉了一把吳氏苦口婆心的說道：“我說大妹子，這生男生女哪里是盡能如人意的，你們也別不高興，這你家孫媳婦才頭一胎，沒準下胎就會是男娃子了呢。”

話是這么說，吳氏的臉色卻也沒有好看起來，她滿心眼兒的不高興，從袖袋里摸出來一把銅錢來，就塞到了二柱娘的手上。

心不甘情不愿的說了句：“多謝劉嫂子了，辛苦你了?！?/p>

二柱娘接了錢，看了一眼，最多有十幾文錢，心里也不怎么痛快。

她這么大年紀的人了，為了老韓家的媳婦忙活了一夜，吳氏卻這么摳搜，讓她覺得無比心塞。

都是一個村子里的人，相處幾十年下來了，誰是啥樣的人誰不清楚呢。以往幾次她來老韓家接生，情況跟現在也都是差不多的，她心里門清韓家的做派，也就懶得同吳氏較真。

末了，二柱娘帶著一肚子氣說了句：“你們好好照顧著產婦，千萬別受了風，我就家去了。”

然后二柱娘就快如風的往外走，是懶得聽吳氏再說一句話。

劉氏正好從門灶房出來，迎頭就撞見了二柱娘，劉氏趕忙上前攔了一把客套道：“嬸子，怎么著都得吃了早飯再家去吧？已經做好飯了。這一夜辛苦您嘞?！?/p>

二柱娘沖著老實巴交的劉氏嘆了一口氣，勉強的笑了笑：“正發媳婦，我就回去了，你二柱兄弟和媳婦指不定多擔心我呢。家里也做好了飯，就不在你家吃了。等滿月酒的時候我再來?！?/p>

說著，就不顧劉氏的挽留走了。

二柱娘這么大年紀，累了一夜，卻在家里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吳氏錢給的也少，讓劉氏心里感到非常過意不去。

劉氏這邊還在愧疚，一轉頭，就對上了吳氏不善的眼神，她瑟縮了下，有些害怕的低下了頭：“娘?！?/p>

吳氏冷冷的打量著劉氏，然后不客氣的問道：“咋滴？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還留飯？那糧食是大風刮來的的嗎？

這個老虔婆給我們老韓家的金孫給接沒了，還有啥臉留下來吃飯！”

吳氏這番不講理的言辭，倒是讓全程圍觀的韓小渠給開了眼界。

合著，這孟氏沒生下男孩，還是人家接生婆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