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離勒了馬,已是滿頭大汗,不過這么一跑,仿佛連帶著多日來的郁氣,也一并拋路上了。
段云歡緊隨其后,他跳下黑馬看了看前頭不遠(yuǎn)的城門,轉(zhuǎn)身瞧著神清氣爽的沈笑離輕笑道:“怎么樣,這樣放松一下還不錯吧?”她喝完小茶棚的水,坐在凳子上把一摞濕噠噠的劉海朝腦后一撇,目光落在茶嗣老板的身上,心不在焉的敷衍道:“是是是,段美人可是我貼心的小棉襖。”
視線順著她的眼神望去,是正沏著熱水年過花甲相貌普通的一個老人,他沒看出什么端倪。
全然不覺那種老頭子會比自己還有吸引力。
段云歡錯身擋住她,不悅的蹙起眉,“他有什么好看的。”
沈笑離莫名的看著突然低氣壓的段美人,神神秘秘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低聲道,“我看他特眼熟。”
你說你看見貌美的人這么說我倒是能理解,可是這……
段云歡露出一副你口味為何這么重的表情,默默挪開。
沈笑離不甘心,早在官道上是,就已經(jīng)隱隱有了這種周圍情景很是熟悉的感覺,她跑到老人跟前,友善笑道:“老人家,你在這里煮茶多久了?”
老人打著扇,看是個生龍活虎的熊孩子,也是彎了眼睫慈藹道:“約莫十五六年了吧。”
“這么久?”沈笑離托著下巴回著,“嘿,那您在茶棚時,我才出生沒多久呢。”
“我孫子也與你一般大小,不過十五年前遇到個事老朽印象挺深的。那天遇到個白衣小公子,還以為遇到了天上的仙人,長相十分俊俏,也在老朽這里討了茶吃。等老朽把茶端過去,才看清那小公子懷中還抱了個粉嫩的小嬰兒,我孫兒也是在那幾天出生的,所以記得還算清楚。”
老人這話匣子一打開,往事就和豆子一樣稀里嘩啦往外蹦。
沈笑離卻聽得眉心一跳,老人家所說的景物分明和自己腦中的一一對上了,那個白衣公子,不出意外該就是她師父了。
她捶了捶自己腦袋,可那個時候她才多小啊,才出生沒多久的事情她怎么會記得,真沒想到她真的來自關(guān)外。還以為師父是跟自己鬧著玩兒的,一切只有等師父出關(guān)才能問個明白了。
沈笑離腦海倏地閃過一個念頭,赫連塵說得齒藍(lán)花為引的藥喝了會把出生的時候全部記起,照這樣看來,那小子沒開玩笑,對于她記憶恢復(fù)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還沒回過味來,段云歡陰測測的嗓音就從耳畔傳來,“小梅兒,本座險(xiǎn)些忘了一件事,你給本座捎回來的那把紫霄劍,可真是好使。”
沈笑離嚇得一蹦,然后猛地想起紫霄劍。
眼睛開始心虛地四處亂飄,“馬上正午了,也該進(jìn)城吃點(diǎn)肉了……”說罷,腳底抹油一溜煙又跳上馬,打著哈哈,“段美人付了錢趕緊的,我肚子餓了可是連自個兒都控制不住的。”
哼,是闖禍的速度連自己都控制不住吧。
他丟下兩粒碎銀子,老人家開茶嗣這么久,各路人都見過不少,也讓段云歡的容貌給驚了驚。他越過爐臺取過掛在木樁的一頂新斗笠,好聲道:“這位公子,天熱,戴上遮遮涼吧。”
這年頭,相貌這么好的人多半都是隨著禍亂走的,注意些總歸是好的。
段云歡微頓,隨后就懂了老人的用意,瑩白的芊手接過帽檐,少見地露出了真心實(shí)意的笑意,“多謝。”
進(jìn)了城鎮(zhèn)后顯然熱鬧多了,段云歡隔著斗笠上輕便的白紗,在街邊的餛飩攤上尋到了沈笑離。
這里生意還不錯,沈笑離叫了兩大碗餛飩和花生米花,熱騰騰的香氣寥寥撲面,把她的臉蛋熏得紅彤彤的。
“段美人快坐。”她看段云歡走過來,沒在意他的新帽子,殷勤的給他擦了擦凳子。
段云歡也不客氣,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倒霉催的鐵定是沒帶錢,才這么狗腿。
“實(shí)在是餓的不行,我們先吃點(diǎn)墊著,一會兒再去酒樓吃大餐好不好?”
沈笑離看他拿起筷子,趁熱打鐵道。
噗,哪有姑娘家食量這么大的?
這句話段云歡沒有說出口,在看到這姑娘期盼的雙眼和小心翼翼的詢問語氣,就忍不下心打擊她了。
他堂堂七煞門門主,又不是養(yǎng)不起。
這么一想,心頭舒坦多了。
“好。”剛應(yīng)下聲,就看沈笑離一臉賊笑準(zhǔn)沒安心,心道又讓她算計(jì)了,“別笑了,猥瑣樣,這小鎮(zhèn)上最貴的酒樓也不過那樣,本座帶的銀票把它整個買下來都綽綽有余。”
果然,這丫頭一瞬就變了臉,哼了一聲開始埋頭吃餛飩。段云歡看她翻臉比翻書還快,不禁笑出聲,“怎么還跟個小孩子一樣,也不知道你以前周圍的人是怎么忍下去的。”
提到以前,她就想到那些被她揍得有苦不敢言的師兄弟們,干咳兩聲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道:“我和師兄弟們相處的可愉快了,大家都喜歡跟我玩兒一起練功。”
是嗎?
看段云歡眼神一百個不信,她不服道:“真的,你那懷疑的表情我可都瞧見了。”
段云歡難得說了,反正沒證據(jù),這家伙把黑的講成白的也沒人知道。
就在這時,沈笑離后方來了三個眉清目秀氣度不凡的青衣少年,段云歡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怎么像是傳聞中的第一門派清禹山的門徒,他們不是不問世事嗎?此番下山,莫不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
“師兄,我們這么找下去也不是個法子,要不我把掌門師尊的畫像多臨摹幾幅,發(fā)放出去?”
“胡鬧,此次全員出動也是不得已,對外皆是宣稱全體試煉。說明兩位長老也不想把這事鬧的人盡皆知,你倒是盡會反著來。”
幾人中,年紀(jì)稍微偏大的少年冷下眉目打斷他。且畫像只有他們這些未見過掌門師尊的弟子手中才有一副,一旦傳出去,讓那些心懷不軌的惡人加以利用,雖然清禹山不怕出外人進(jìn)去惹事,但終究是能避去的麻煩沒必要去作死。
小師弟讓訓(xùn)了,在師兄面前淘氣的吐了吐舌頭。少年搖了搖頭,眼底滿是無奈。
“那沈師姐呢?這次也算是清禹的大事了,作為掌門師尊唯一的大弟子,關(guān)鍵時刻一樣不靠譜。”說話的少年十四五的模樣,提到沈笑離,他話語間滿是不屑。